外面日头正盛。
阳光透过单薄的云层,直直的射下来,照耀着光秃秃的庭院,显得余外热些。
诏狱处理卷宗的院子里,门缓缓打开。
艳阳天,来人依旧华裾鹤氅,眼睛似乎受了伤,蒙着一层白绫,行走缓慢,隽秀的一张脸在强光照射下显得微恹。
他走到庭院中央,站在院中唯一一棵蓝栀花树下。已是深秋,蓝栀花经禁不起风吹日晒,随意的一股清风,就将花捶落满地,扫也扫不及,只能由它铺了一地冰蓝。
偶尔有一两朵落在公子肩头,随行的侍女想帮他拂去,手还未靠近,就见公子不动声色拂袖,花瓣亦随之跌落。
侍女后退了一步,心道,这人真瞎假瞎呀?怎么感觉后背长眼睛?
很快,大殿内处理公务的狱长江煜便接到通报,他放下卷宗,快步出门相迎,隔几步远,便问,“公子,您怎么来了?”
公子并未说话,清冷寒意从紧绷的侧颜悄然溢出,江煜一时摸不到头脑。
身边的侍女柔声代答,“江大人,我家公子来问一件案子。”
哦,是这样。
江煜垂着手,恭恭敬敬,他官属廷尉,位列九卿,在世家门阀面前,依旧卑微如蝼蚁。
这年头,不苟一点,别说升官发财,九族都很难保住。
如今的君上,在几年前生了场大病后就变得贪生怕死,性格乖戾,稍一不顺心,哪位朝臣的脑袋就要搬家。
如今朝堂上还能喘气的,唯有定北侯赵家、汾阳王萧家、镇边将军李英洛,与云柔公主夫家魏阀。
不巧的是,他最近将这四家的人挨个都见了。两个被他关在狱里,两个在外面给他施压。
其中,定北侯赵家是他的直系上司,一手提拔了他。萧家和魏家,与皇家攀扯上关系,剩下一个李英洛,脾气出了名的差,最不好惹。
他头皮发麻,下意识伸手去摸头顶,他没戴官帽,但总担心头顶的乌纱帽即将不保,现下,他只想告假回家休息半个月。
如今,他只能安慰自己一句:人是季宴抓的,有事找季宴,与我无瓜。
他心里措好了辞,沉声道,“公子要查案子,只派人通传一声就好,我叫人整理好给公子送去,不必劳烦公子亲自来一趟。”
可对方并没说话,只是长身玉立站在树下,他试探又问,“公子要看哪件案子?我去找。”
这一次,同样的沉寂。
江煜无奈,眼睛瞎了,耳朵又没聋,故意不说话几个意思?
就在江煜放弃对话,准备沉默的僵持下去时,对方凉凉开腔,“我要见一个人。”
有需求,那便好办了,他忙不迭问,“公子要见谁,我即可去找。”
对方轻飘飘说出三个字,“李晚枫。”
江煜傻眼了,怎么又是她?一个小庶女这么多人关心?
前两日嘉殷郡主来,还特别交代,最好让李晚枫莫名其妙死在狱中。
那是李英洛的妹妹,岂能说死就死,这个要求,江煜只觉得牙疼。
他想将人请出诏狱,在外面爱咋咋地,可嘉殷的杀手就徘徊在诏狱四周,出门必死,前脚把人放出去,后脚就可以请李家收尸了。
现在,又来一尊佛爷,不知提什么要求,但他现在也只有予求予给的份儿。
江煜沉思片刻,垂眼道,“只是诏狱阴冷潮湿,水火不入,疫痢之气,充斥囹圄,公子身体要紧,不如在这里等着,我将她提来,公子再问话。”
江煜自以为万全,却不料对方沉郁着脸,冷声拒绝,“不必。”
话已至此,江煜无法,只得叫上几位下属,手一伸,“公子,这边请。”
一路上,公子问了几个问题。
“你为何将李晚枫关押在诏狱?”
江煜立刻答,“是季统领将人送来,说是怀疑有通敌嫌疑。”
他早就想这么说了,可是公子话太少,没问,他也不好主动撇清关系。
公子又问,“那她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