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流霞也答不上来,没有接话。
孟萋萋蒙在被子里,默默地听着,亦有些发怔。孟德昭为何反对她和齐湛的亲事,乃是她为之不解多年的困惑,如果孟德昭只是不喜欢齐湛,让媒人把庚帖退还便是,何必要当面侮辱他,致使她和齐湛反目成仇?
正是因为不明白父亲的真实意图,当初她才没有设法挽回,而是不告而别,随家人回了京城。
齐湛应该是怨她恨她的吧,她也挺值得让他怨着恨着的,孟萋萋苦笑一声,掀开了蒙在头上的被子。
流霞和流香赶紧扶她起来,让她到妆台前坐下,给她整理头发衣衫。
孟萋萋一手撑头,一手抓起一只白玉兔,一下一下地朝妆台上敲。
流霞和流香对视一眼,由流霞开了口:“大小姐,您不必为难,您想如何搅黄这桩婚事,吩咐婢子们去做便是。”
孟萋萋抓着白玉兔,叮叮哐哐地敲了一时,猛地朝流香怀里一丢:“急什么,齐家才递了求亲帖而已,后面女方递庚帖,男方回庚帖,合八字,求神问卜,至少还得半个月呢。既然我有时间,何不先试试他再说?”
流香吓了一跳,慌手慌脚地去接玉兔,生怕坠了地,粉身碎骨。
流霞见孟萋萋是这反应,终于咂摸出了一丝味道,不敢再提搅黄婚事的话:“大小姐,那您打算如何试他?”
孟萋萋曲起手指,敲了敲妆台:“叫田喜庆去打探齐澄泓的行踪,你告诉他,如果这差事办不好,就不用回来了,直接到庄子上去养老吧。”
田喜庆今年才十五,到庄子上养什么老?可见她想知道的,不仅是行踪而已。流霞觉得有必要提点田喜庆几句,亲自去传话了。
流香见孟萋萋心情不佳,忙去取了一瓶酒,送到了她跟前。孟萋萋摸了摸光滑的瓶身,却是起身去了书案,铺纸提笔,挥毫泼墨,写起字来。
流香凑近去看,她写的却非平常的簪花小楷,而是狂放无拘,看似毫无章程的“一笔书”。
这狂草,可不是先生教的,流香缩了缩头,没敢言语。
孟萋萋写着字,心思却不在纸上。六年前,她爹出任浙江布政使,全家随行,她初至杭州,谁也不认识,无聊到抄写论语作乐,却被随母亲拜访罗氏的齐湛嘲笑。
齐澄泓笑话她,明明有一颗桀骜不驯的心,偏偏流于俗套,要写什么簪花小楷。
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就让他看了个透彻,天知道她当时有多惊恼。
再后来,不知怎地就认同了齐澄泓,让他教了狂草;初学时,她总掌握不到要领,齐澄泓一心急,抓了她的手就朝纸上按,却让她提起脚,一通狂踩,疼得冷汗直冒……
孟萋萋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几年没有齐澄泓,她的狂草一点长进都没有,不知再见面时,会不会被他嘲笑……
字写不下去了,孟萋萋把笔丢进笔洗,坐回窗前,望着那盆金棱边发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