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暄松开她,脑袋抬起来,直愣愣走向床铺坐下,看到林溪远受伤的手臂后,又赶忙折返回来,拿起一旁桌上纱布,给她细细包扎好,其间一语不发。
窗外桃花落了几茬,林溪远想抽回手,却发现抽不动,原来正被江暄紧紧握住。
“殿下。”
“殿下!”
江暄如梦初醒,松开了她手臂,腕子处一圈淡淡红晕。
放往常,林溪远必会调笑两句,现下知道身份后,不由得收敛几分,只道:“殿下觉得如何?”
江暄面上绯红半褪,冷淡凤眸如今蒙上清光,素日里纵使十分情意也只得见三分,现下睫羽起落间,婉转含情。
林溪远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只闻得江暄低声二字:“多谢。”
无端叫她心里一颤。
“无妨。”林溪远端正己身、驱除杂念,继续道,“殿下,我来时研究了地图,桃花寺西行数十里,有处渡口,从那里登船,顺风顺水之时,可日行百余里,这样或许能追上太子殿下。”
“可以试试这条路,”一口一个殿下听得叫人心烦,江暄话锋一转,“仍唤我阿月吧。”
林溪远点点头:“出门在外,不拘这些小节,阿月也可直唤我溪远。”
“溪远——”
柔软字句,唇齿绵延,细细咀嚼。
雨丝缠绵悱恻,隐入夜色,林溪远看向窗外,赶忙转移话题。
“阿月,明主持的晚课应当结束了,你同我一块去见她,好好感谢她一番。”
“好。”
江暄站起身,拿走了伞筒里最后一柄粉桃油纸伞。
屋檐下,铜制风铃叮咚作响。
林溪远抬头时,伞已撑开,稳稳罩在她头顶。
“走吧。”
穿行于夜晚的桃花林,他离她始终有点距离,伞大半倾斜于她脑袋上。
林溪远想起他傍晚时分方吐过血,究竟觉得不能苛待病人,遂把伞推回去,自己亦是主动靠过去。
“山中清寒,别着凉了。”
江暄脸颊擦过她毛茸茸的脑袋,桃花香气馥郁,握着伞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就这般到了桃花庵前厅。
傍晚带路的小尼姑看到了这两人,哒哒哒跑过来,扬起天真的小脸蛋:“方才远远看过来,两位好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真般配!”
林溪远正欲解释,江暄倒是顺着她说道:“这位小师父眼光真好。”
小尼姑边说边引他二人去见住持:“前几日有一说书师傅来上香,讲了红拂夜奔的故事,两位也是那般吗?”
林溪远想起昨夜情形,确实有点像。
看江暄也有隐瞒的意思,林溪远遂一本正经地瞎编:“是的。我是城中林家米铺的二女儿,与这位何秀才乃是青梅竹马,父亲却想卖女求荣,把我嫁给六十岁的老县令。没有法子,我们约定了夜间私奔,没成想被发现了,县令遂派出衙役追杀我们,于是我们便一路逃到了此处。”
“小元,注意静心、静言,”明澄主持自前厅走来,“你话怎么老是这么多?”
林溪远笑了一下:“小孩子嘛。”
说着,一时手痒,摸了摸小尼姑光溜溜的脑袋瓜。
“二位今日如何?”
“已好多了,多谢主持出手相救。”
明澄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贫尼只是遵从佛祖的教诲罢了。”
江暄从袖子里拿出那枚翡翠青竹簪子,递与明澄主持:“在下和内子匆忙出走,没带什么东西,只这翡翠簪子值些钱财,还望主持收下。”
林溪远这才注意到江暄头上早已换了枚乌木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