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日子过得就像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水,掀不起半死涟漪,秋季之后,冬季便那样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当房中铺上了地龙,绾心看见了内务府送来了几箩红箩炭过来,方才叹道:“前些时候还说起去岁冬天嘉贵妃没有红箩炭过冬,在内务府闹了一场的事情,今日倒是又到了燃红箩炭取暖的时候了。”
送炭的小太监嘻嘻对着绾心一笑,说道:“令妃娘娘说话真是风趣,去岁是去岁,今年是今年,今年奴才们可不敢怠慢了延禧宫,早早地就送了好几箩红箩炭去了延禧宫呢。”
这话倒是让绾心有些诧异,问道:“今年这是怎么了?内务府紧着红箩炭往延禧宫送?”
那小太监说道:“还不是因为四阿哥在皇上的面前争气?就连嘉贵妃这个当额娘的也受了皇上的青眼,令妃娘娘一直都君恩深重自然不在意,奴才们可是听说嘉贵妃已经一连在养心殿侍寝四天了呢。”
这件事绾心倒是不知道的,正要再问上一些,却是一边忆檀塞了一个手炉到了绾心的手中,轻描淡写地说道:“娘娘,已经起风了,这廊下风大,可别受了风寒,娘娘还是进屋吧。”
绾心将忆檀的神色看在眼中,点了点头,吩咐了小许子将那些红箩炭收起来,便打发了内务府的几个小太监走了。
等到进屋了之后,绾心看着忆檀说道:“刚刚那些小太监的话你可听见了?这几日因为天气有些冷的缘故,本宫一直没有出宫门,你可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忆檀一面为绾心上了一杯茶,一边说道:“奴婢倒是听说了一些,似乎是四阿哥在皇上接见使臣的时候为咱们大清挽回了一些面子,皇上心里高兴,自然就厚待了嘉贵妃和四阿哥了。”
这一番解释倒是说得通,绾心点点头说道:“不得不说,皇上的皇子之中,确实是永珹最是出挑,永璜虽然年长,但是身子变成那样,精神便也差起来了,永璋性子温和,随纯贵妃,加上那年被皇上训斥,终究是损了心智,上不得台面,那边的永琪虽然聪慧有心思,但是年纪太小,更何况愉妃一直教导永琪要韬光养晦,如此说来,这众位皇子之中,倒是永珹一枝独秀了。”
听着绾心的话,忆檀倒是在一边说道:“娘娘觉得,这件事对于四阿哥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不是好事了。”绾心的手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如今北风将起,周围的空气都有些凉凉的,倒是那红宝石戒指一直散发着如血的光芒,像是一团火一般,让人见了暖意融融,但是绾心说话的语气倒是如同镶嵌戒指的白银一般,冰凉凉的,“舒妃和本宫说过,当初慧贤皇贵妃教子,最要紧的便是要永璜做事不要太过点眼,循序渐进便好,那边的愉妃教子,又叫永琪韬光养晦,不要和永珹争一时长短,这都是目光长久的打算,但是嘉贵妃的性子又岂是那么能耐得住性子的?永珹的性子倒是有几分像嘉贵妃,能够隐忍,但是忍不了多久,如今永珹如此一枝独秀,若是有人有心,朝中怕是又有一番风波了。”
绾心鲜少说起朝中之事,如今倒是在忆檀的面前谈论起前朝,忆檀便觉得有些惊异地说道:“娘娘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前朝了?”
绾心垂眼,慢慢摸着那一枚宝石戒指,说道:“孝贤皇后三年丧期将满,当初皇上答应太后三年后册立新后,如今纯贵妃倒是没有希望承继后位,皇贵妃和嘉贵妃两人,一人有位分,一人有子嗣,倒是不知道两人究竟是谁能当上皇后了。”
“这件事怕是只有太后能做得了主。”忆檀若有所思,“嘉贵妃纵使是贵妃,又育有阿哥,但是到底是汉军旗出身,皇上怕也不会像当初对慧贤皇贵妃那样抬嘉贵妃的旗了,而皇贵妃怎么说也是满洲大姓乌拉那拉氏,只这一项,便胜过嘉贵妃那几个争气的儿子了。”
“太后不会让一个汉军旗的妃嫔成为中宫皇后,但是皇上一直宣扬满汉蒙一家,若是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怕是朝中也有所非议。”忆檀说道。
“那便是太后的手段了。”绾心轻轻一笑,“让朝中大臣觉得嘉贵妃没有当皇后的才德,那么即便永珹在皇上面前多得了,都是无济于事的。”
“娘娘的意思是……”忆檀欲言又止。
“无论是太后,还是皇贵妃,若是此时再不出手的话,那么等到嘉贵妃真的当上皇后的时候,便真的收不住了。”绾心的目光之中沉淀着点点凝重,“总之对于你我来说,无论是皇贵妃,还是嘉贵妃,她们当上了皇后,咱们以后的日子,怕都不会太平了。”
之后的一切便真的如同绾心所预想之中的那样,前朝忽然起了一股“欲立后,先立储”的风声,直让皇帝立四阿哥永珹为太子,然后母凭子贵,尊嘉贵妃金月婵为皇后。
这样的呼声不知道是从谁而起,等到亦珍等人听说的时候,早就已经渲渲染染闹得满城风雨了,便是最低下的宫女太监们,也经常指着延禧宫窃窃私语,被偶然路过的绾心和亦珍见了,冷着脸呵斥了过去。
亦珍站在延禧宫的宫门前,那宫门似乎是新刷的一般,上面镶嵌的金色钉子也熠熠生辉,亦珍啐了一口说道:“凭着嘉贵妃和永珹的德行也想做皇后和太子?怕是腌臜了皇后太子这几个字,若是皇上真的听信谗言立了他们母子,那咱们大清可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