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的庭院之中,阳光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青砖铺就的地面,院中放着好些海棠桂花,因为正是深秋,那些金桂、丹桂、银桂开了满满一个庭院,一眼望去,甚至还有极为珍贵的丹砂桂,朱红色的桂花藏在绿得发黑的叶片之中,大气沉稳。
思卿正穿着一件洒金绣梅花的长裙,站在廊下逗弄着两只白羽鹦鹉,那鹦鹉是前几日皇帝从雀鸟司让人给思卿带来的,新训练出来能说人言。
思卿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羽毛杆子,杆子顶端一片鲜艳的黄色羽毛在鹦鹉的嘴边晃悠,鹦鹉扭着头看着,冷不丁地说了一句:“万福,万福。”
思卿和守夏一愣,接着便笑了起来,守夏说道:“娘娘您看这鹦鹉,成天就知道给娘娘说万福,以后要多训练训练,让它说出更多的话来。”
思卿点点头,说道:“这鹦鹉生得好看,舌头又灵活,确实是极好的,只是也不得不提防着,毕竟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
守夏点点头,但是想到了这些日子思卿在宫中的地位,再说出来的话便有些骄傲:“又有什么要紧的,现在皇上宠着娘娘,哪里有人敢怠慢了娘娘呢?前些日子内务府新进的一批粉白釉瓷瓶,也是让娘娘先挑喜欢的送来的。”
思卿嘴角一扬,笑而不语。
这时候问筠走了过来,对着娴妃说道:“娘娘,纯妃娘娘来了。”
“纯妃?”思卿有些疑惑,“钟粹宫和景仁宫并无往来,这时候纯妃来了做什么?”
守夏低头思忖了一下,说道:“纯妃和皇后素来交好,莫不是皇后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听说昨日皇后还让纯妃去咸福宫给慧贵妃送了燕窝。”
“那便是皇后有什么事情了。”思卿说着搁下了手中的羽毛杆子,扶了守夏的手进了房中,对着问筠说道,“你去叫纯妃进来吧。”
纯妃进到景仁宫的时候,正看见思卿端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眼中尽是显而易见的疏离,纯妃也不说其他的,走上前便于娴妃见了平礼,说道:“妹妹给姐姐请安了。”
突如而来的亲昵让思卿有些微微的不适,她扯着嘴角说道:“今日早上的时候本宫还瞧见廊下有两只喜鹊在叫,这还没到中午呢,纯妃妹妹就来了。”
纯妃也不拘谨,找了一个椅子便坐了下来,笑眼看着思卿说道:“到底是皇上眷顾的景仁宫,还能见到喜鹊,要是换做本宫的钟粹宫,不瞧见乌鸦就够本宫庆幸的了。”
思卿摆弄着小指上套着的金玉护甲,说道:“以前在潜邸的时候就是妹妹说话最为风趣,谁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妹妹一如往日。”
纯妃用手抚了抚手边架子上放着的一尊青玉瑞兽,似是不在意一般说道:“说话风趣那是遇见了有趣的事情,否则哪里就有那么多点子逗人笑呢?本宫到底不是戏班子里面的角儿,说不出那么多好玩儿的事情来。”
纯妃这一句话说完,思卿的脑中便有些隐隐地明白,她看着纯妃嘴角的笑意稀薄如山上盘结的轻烟雾气:“妹妹这么一说,本宫倒想知道,最近妹妹又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儿了?”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纯妃笑了笑,继续说道,“只是本宫昨日经过长春宫的时候,见到一个宫女鬼鬼祟祟地将一个布包藏进了长春宫门前的假山缝里面,妹妹身边的宫女眼尖,瞧清楚了那宫女是景仁宫的宫女……”
话已至此,思卿脑中惊雷一闪,指尖便有些凉了下来,扯着嘴角牵强道:“是么?想来是那宫女偷拿了宫里的什么东西,藏在那儿,今日不是妹妹说,姐姐倒是忘了,等会儿一定彻查此事。”
纯妃放下一直抚弄青玉瑞兽的手,搭在了椅子的扶手上,说道:“若真是偷拿了宫里的东西那倒是小事,不过是贪财罢了,但是本宫所看见的东西,可不是金银玉器一类的,反倒是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思卿只觉得身后密密地生了一层冷汗,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饰道:“那是什么?”
见思卿拿着茶杯的手微微发抖,纯妃端正了神色,直直看着思卿说道:“本宫和姐姐皆是妃位,本来不分上下,但是若是被皇上和皇后知道了姐姐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姐姐觉得,皇上和皇后应当如何?”
最后一丝侥幸在思卿的心中荡然无存,她拿着杯子的手一松,茶杯落在地上应声而碎,茶汤淅淅沥沥地撒了一地,思卿瞪着眼睛看着纯妃,说道:“不是本宫!”
“不是姐姐?”纯妃一向温和的脸上带着阴狠的笑意,“若不是姐姐,那为何是景仁宫的宫女将那东西藏在了长春宫门前?若不是姐姐,那妹妹就将东西交由皇后娘娘,看看是谁买通了景仁宫的宫女,意图诅咒皇后陷害姐姐!”
思卿的脸上终究露出了惧色,扶着椅子身子有些不稳,看着纯妃的脸上带着惊惧,说道:“你究竟想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