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娴妃,慧贵妃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但是旋即恢复了原状,安慰道:“皇后娘娘这时候就要说自己老了,那旁人可不就一点指望都没了?皇上这才登基几年,皇后娘娘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慧贵妃的这话一说完,皇后便笑了,拉了慧贵妃的手边叫她坐在了一边:“所以说本宫是最喜欢和贵妃你说话的,从前在王府的时候就觉得你懂事,如今越发大气端庄了。”
慧贵妃的头上簪着一支鎏金凤钗,上面雕着凤穿海棠图案,长长的玳瑁穗子垂到肩膀,只要慧贵妃的头稍稍偏了偏,那流苏便悉悉率率地发出了声音,慢慢盘旋在皇后的耳边。
皇后抚了抚慧贵妃的手,诧异道:“如今这天还没冷,你的手怎么就这么凉了?这到了冬天可怎么好?”
慧贵妃的脸顿时黯淡下来,从胸前取下绢子掩了掩鼻翼,小声道:“臣妾从小就是体虚多病,四肢冰凉,每每到了冬天便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面似的,太医也说了,因着臣妾的这个病症,也不易有孕,所以侍奉皇上多年,也没有诞育皇嗣,倒是忝居了众妃之首了。”
皇后何曾不知道慧贵妃的这个身子,也是因为慧贵妃的身子,所以多年来也格外厚待于她,不仅仅是可怜她,更是因为慧贵妃不能生育,也威胁不了自己的地位。
“身子虚就补着,咱们皇宫还医不好你么?”皇后伸手唤来语芹,对着贵妃说道,“前些日子盼春从御药房拿了些老山参过来,本宫瞧着补气是最好的,这身子只要补好了,凭着你的宠爱,还怕没有皇嗣么?”
语芹听了皇后的话,忙说道:“娘娘忘了?那老山参前些日子娘娘已经给了嘉嫔娘娘了,长春宫也没有了。”
皇后这才恍然想起来,拍了一下手:“语芹不说本宫倒忘了,嘉嫔生了四阿哥,本宫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她,不过不要紧,本宫长春宫没有,御药房有的是,再叫盼春去拿就是了。”
皇后的意思慧贵妃也是明白了一些,看了眼语芹,语芹的眼中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哪用得着叫皇后身边的人跑一趟,臣妾回去的时候叫掌秋去御药房拿就是了。”
皇后笑得温婉:“御药房的总管白为昌别的不行,挑参的手艺却是一流,你记得找他拿就是了。”
慧贵妃应了,这时候咸福宫的小宫女绛云走了进来,对着慧贵妃行了礼:“娘娘,刚刚皇上身边的王公公来说,皇上晚上会来咸福宫用膳,还请娘娘准备着。”
皇后听了这话,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这天真是好,一朵云也没有,泛着青色,如同一方没有丝毫杂质的碧玺。
慧贵妃笑了笑:“娘娘,臣妾就先告退了。”
皇后淡淡地应了一声,拿起手边的茶杯,慢慢喝着里面的杏仁露,不知怎么的,这杏仁露比之前喝的要苦了一些,皇后慢慢喝着,看着慧贵妃福了福身,扶着绛云的手出了长春宫。
慧贵妃出了长春宫之后,和绛云走了回咸福宫的路上。一路上路过的银杏和梧桐的落叶铺满了石子路,倒是一旁的枫叶红的似乎是要滴出了血,慧贵妃摘了一朵海棠花别在衣襟之上,绛云笑着说道:“娘娘别着这花真好看。”
“是花好看还是人好看?”慧贵妃似笑非笑地看着绛云,但是目光却轻飘飘地落在了绛云身后慢慢凋零的落叶之上。
绛云一时语塞,慧贵妃舒了口气:“其实花和人又有什么分别,花落人亡,不过都是走个过场,让人欢喜一阵子罢了。”说罢似乎是极为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皇后的话本宫怎么会不明白,白为昌是娴妃的人,本宫一早就不能生育,皇上当初封我为侧福晋,又满门抬起,不过是制衡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又顺道安抚了汉军旗的心罢了,满汉一家人,到底是我,卡在她乌拉那拉氏和富察氏的中间。”
绛云又不说话,满宫的的人都道慧贵妃高雅珺贤良温顺,与世无争,但是谁又能明白,那都是苦水往肚子里面咽了,可是若不是这样,又能如何呢?不能生育的女人,若是再没了地位,那在宫中真的是一点活路都没了。
回咸福宫的路雅珺和绛云走得极慢,似乎连着日光也格外怜惜,慢慢地洒在来时的路上,高雅珺绣着团福图案的裙角慢慢滑过地面上的落叶,如同一只缓缓扑动翅膀的蝴蝶,许久,慧贵妃才梦呓一般的对着绛云吩咐道:“明日叫掌秋去御药房拿些山参回来,记着,要从白为昌那里拿。”
说完,高雅珺便笑了,娴妃恨极了自己高她一等成为贵妃,但是殊不知,她根本就不稀罕什么贵妃的位子,远远的看见咸福宫的门外站了一排的人,高雅珺扯起嘴角,攥紧了手中的绢子,一步一步走进了咸福宫,对着里面的人笑道:“皇上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