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白他一眼:“这里已经有一个比狐狸还风流好色的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眼睛一眯,也不加以反驳,只笑吟吟道:“怪只怪姑娘的这张脸太招桃花,便是不风流不好色,也忍不住要变成登徒子浪荡客。”
我再次为他的厚脸皮表示钦佩,果断放弃同他贫嘴,继续盯着桥下风景。
他见我不说话,也不着急,隔了一会儿,忽然低低叫我的名字:“岫岫。”
声音比刚才沉,也比刚才多了些魅惑的味道,我摸着手臂道:“你别这样唤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眼里笑意愈深:“那我该唤你什么,阿岫?岫儿?”
我扶额妥协:“你还是唤我岫岫吧。”
他露出得逞的微笑,含笑沉吟:“云无心以出岫……在世间沉浮,若真能如白云般了无心机,自由自在,当是极好的一生。”
我原本打定主意不轻易理他,听他这句话忍不住侧头看他。
男子垂眸望着手中的糖狐狸,似陷入什么思虑,那握住糖杆的手修长白皙,比例完好,看的人微微失神。
我好容易从他的手上收回眼光,含糊道:“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名字。”
他看向我,眸光有如春色潋滟,淡笑着问我:“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我茫然地点头:“也不至于讨厌。”
他好笑地看着我:“喜欢便直说喜欢,讨厌便直说讨厌。什么叫不至于讨厌?”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听他又道:“虽说中庸者,不偏不倚,无过无及,但若遇着什么事都要折衷妥协,却也无趣。”
我被他说中痛处,撇一撇嘴,委屈道:“像你这样会做人的人,自然看谁都无趣,既然觉得我无趣,又何必理我?”
他挑眉:“生气了?”
我不理他,他将糖狐狸递到我面前,道:“赔礼。”
我看了糖狐狸一眼,又看一眼,终于忍不住接到手中,口上却嫌弃道:“你这赔礼未免也太寒碜。”
“赔礼一事,体不体面是次要,能不能投其所好才是主要。”
他的道理一套一套的。
我继续嫌弃道:“这么丑的糖狐狸,谁会喜欢?”
他伸手过来:“那还给我吧。”
我避开他:“哪有送人的礼物又收回去的道理?”
他接着抢,道:“既然收礼的人不喜欢,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不如收回去,自己吃掉也好。”
他个子比我高,手也比我长,很快那只糖狐狸就又易到他手上,我哀怨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命令他:“还给我。”
说着,就伸出手同他争抢。
他将糖狐狸举高,笑眯眯地道了两个字:“求我。”
男子的神情在银白月光下有些生动,有些张扬,带着一些睥睨众生的味道。
毕竟他也曾执掌生杀大权、骁战四方,而他所有的棱角,都随他那些赫赫战功一起埋在烟尘剑戟中,藏在山河苍茫里。此刻,他不经意的神情,忽然黯淡了这满街夜色和一城月光。
我举高的手不由得顿在半空,突然感觉到有些呼吸不畅。
我知道,自那一刻起,我的身上便被下了名为宋诀的咒,没有解药,没有出口,所有的退路都被封得死死的,往前走也是劫,往后退亦是劫。
他注意到我突如其来的恍惚,还火上浇油地蛊惑我:“求我,便什么都给你。”
我突然很想问他:什么都给我,连你自己也可以给我吗?
可以把属于别人的你的那部分,也全都交给我吗?
我自然不会这样问他,有这样想法的我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错。我缓缓收回那只同他争夺糖狐狸的手,默了默道:“我不想要了。”
说完逃离一般转过身。
“回客栈吧。不知婳婳有没有睡下……”
这座状元桥上会留下我的脚印,可我大约再也不会回来,就如同当年同宋诀的婚约——已经被迫折返的路途,又该如何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