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的梦,薛武安却没有记住。这也是很少发生的事情,以往的梦,往往醒来之后记忆犹新,让薛武安久久难以忘怀。但是这次的梦竟然忘得一干二净,只是有一个朦胧的影子。那个影子既像薛武安的父亲,又像薛国大将军萧阳,甚至还有点像那个素未蒙面的安西君公子无疆。
次日醒来,穿好衣服,换了马,薛武安也不想跟邮吏多做客套,直接就骑马出了城。经过昨日的锻炼,薛武安现在的骑术已经大有长进,对马匹的操控也有了一点心得。虽然说不上有何技巧,但的确顺手起来了。
不管什么技艺,还是得勤学勤练啊。回想起自己的剑术,薛武安只觉得脸红。凭借着这种半生不熟的剑术抓住了剑术冠绝天下的华清院百里清,只能说是自己的运气。
出了令瓜,下一站便是汾阴。汾阴虽然是必经之路,但其实并非最佳路途。汾阴地处令瓜西北方,临近河水,也是一座边境重镇。汾阴对面便是秦境,和平时日也有万余精兵驻守,在随国针对秦国的要塞中,汾阴仅比於安和合阳略逊一筹。
随国和秦国的边界,大部分都并非以河为界,河西富庶的数百里土地都在随国的掌握中。但是在汾阴至合阳一线却是建国之初便划定河界。原因便是汾阴对岸的秦城并没有什么战略价值,也不富庶。
但在经过汾阴的时候,汾阴守军却相当紧张,皆因汾阴对岸的秦国要塞少梁的守军这几日连日挑战,似乎急于攻破汾阴。汾阴令还以为薛武安是随王派来的援军,一时喜出望外,险些设宴款待。当知道薛武安仅为一人之后,便失望地撤消了宴席。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薛武安到达了汾水。汾水是一条随国境内较大的河水支流,发源自薛国北方,在随国境内已属下游,水流不算湍急,但是水面极宽,如果没有渡口的话几乎难以行进。
薛武安只好催马去找汾水边的官办渡口,向人打听了一下,知晓了具体方位,便加快了速度。谁想胯下的马匹并不神骏,只是普通马匹,催促之下竟然累得不愿前行。薛武安生怕累死了坐骑,只好把马签到汾水边,让它喝了点水,河岸也有许多鲜草,薛武安便松开马缰,让它自由活动。这些马都是官方督办训练出来的,极为听话,不会乱跑。薛武安见状,便也放了心,躺在河岸的草丛上,休息了片刻。
骑马太久,大腿两侧疼得像火在烧。习惯了之后,马上的旅途已经失去了一开始的乐趣,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吧。
正闭目养神着,忽然听到马匹蓦地打了个响鼻。薛武安睁开眼睛,唯恐马匹突然跑开,但是看去时,马儿却已经停止了躁动,摆了摆尾巴,一只手正在抚摸着马头,薛武安看过去时,看到了一个黑衣的老人。
是谁?当看到这名黑衣的老人时,薛武安几乎立即就察觉到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这老者看起来已经五六十岁了,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整张脸孔就像是刀劈斧凿出来的。薛武安仔细看着他,发现他的手指关节老茧颇厚,膝关节还有一点外翻。
他是个老卒吗?而且还有可能是骑兵。各国常备兵卒的待遇都很好,就算退役了也可以领到和服役时一般无二的酬金。有一些老卒没什么事做,倒是有可能四处闲逛。
但是联想到薛武安现在的处境,很难想象这人是无意间遇到这里的。回想到百里清临走之际所说的话,难道这是吕肆派出的人?
吕肆到底想要什么?薛武安瞳孔缩了缩,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吕肆要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除了吕肆,还会有谁想会来找自己?欧阳开?随王?巨子?
想来想去,薛武安头都想破了,却还是一筹莫展。他只能迅速站起身,腰间挎着的只是一把普通铜剑,但御敌却已足够。看起来这位老者并没拿什么武器,如果他真的要对自己不利,薛武安还是有信心将他击倒的。
“这位——”
薛武安正要说什么,那黑衣老者忽然抬起手来制止了,另一只手仍然在抚摸着马头,似乎完全不在意薛武安。
“我在这里等了你十日了。”
薛武安闻言倒是吃了一惊,这话跟乔苏在定阳对自己说的话何其相似。但是在薛武安心中激起的反应却完全不同。
“不知足下有何贵干?”薛武安咬了咬牙,问道。
“只是一个问题。”老者向马匹吹了吹口哨,然后看向薛武安,“二十余日前,你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在河水边遇到了一个老人?”
薛武安浑身一震,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手紧紧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