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戳人鱼的耳鳍,想试试看他还有没有反应,人鱼突然睁开眼,一口死死咬住她的手指。
阿贝尔陡然一惊,吓得倒吸一口冷气,条件反射抽出手指,人鱼却越咬越狠,几乎要把她手指咬下来。
“你松开、不松口我就要动手了!”
不管他听没听见,她用尽力气一巴掌扇在人鱼完美的脸上,人鱼被她扇得偏过头,吃痛地松开嘴,吐出一口血。
他斜过眼愤怒地瞪着这个陌生的女性人类,白发蓝眼的美丽人鱼,蓝宝石的瞳孔里淬满仇恨,幽冷的眼神毒刃般锋利,恶毒的侵染非但没损伤他的美,更是让这块宝石如置之死地、而后浴火重生般闪耀。
“你瞪我干嘛啊?”阿贝尔也气,“早知道你这样,就让你堵在出水口算了!”
她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家伙凭什么对她这么凶,无缘无故又莫名其妙。
白发的人鱼嗓音沙哑,这不该是一条以曼妙歌喉闻名的人鱼的声音,阿贝尔皱了下眉,就听他虚弱又谨慎地开口:“……你也要、吃了我吗?”
“……”天知道她怎么克制住自己翻白眼的无礼举动,“我吃你干嘛?”
他闭口不言,想伸手扶住自己起身,空荡荡的右手臂没有支点,一下子栽倒在浴盆里。
哗啦啦一阵水声,人鱼摔懵了,低头看到自己的模样,沉默少许,像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然后认清了现实,发出凄厉的尖叫。
阿贝尔默默堵住耳朵。太惨了,这要是换成她也接受不了。
在她印象里的人鱼,从来是歌喉空灵,只歌唱精灵的音符;而现实中她见到的第一条人鱼,不仅凄惨得没了一只手臂,还正在撕心裂肺地哀恸。
不似人类的怒吼哀嚎,像是海豚呼唤同类般尖锐嘹亮的长音。
他凄烈嘶鸣,终是没有半分回应。
声音渐渐低去,他落泪不再呼唤,泪珠滑落下颌,砸入水中化作珍珠。阿贝尔看了一眼,捂着耳朵问:“要不你去海里再试试?”
那双碧蓝的眼里带着深深的疲惫,凝视她良久,仿佛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他想请求她把自己送回海洋,可最后还是问:“为什么,会有人鱼的泪?”
他认出水里的就是人鱼的泪珠。他想知道,这个人类对他、对人鱼,是否怀有恶意。
阿贝尔放下手,朝他摊开:“别人送的,说实话我不清楚真假,毕竟对我没什么用。”那双手布满割裂的伤口,涔涔渗着血。
不用说也知道,是为了他才受伤的。
“……是真的。”他垂眼看去,慢吞吞开口说,“小伤无用。”
“所以我需要死一下才能起作用么。”
阿贝尔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他竟然认真地点头了。
“……”人鱼是这么正经的物种吗?
“好吧。”她放弃开玩笑来缓解气氛,对他说,“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咬我的事情就不追究了。要把你放到海里去吗?”
人鱼眼眸微动,他挪动自己的身体,一出水面,铺天盖地的失控感袭来,他明白了,他暂时离不开这里。
他现在非常需要人鱼的泪珠。
人鱼的头发披散在水中,像盛开的脆弱花朵。阿贝尔见他摇头,了然道:“我知道了,那剩下的我全倒进去了?”
他的眼里没有多余情绪,古井无波地看着她,突然让她伸出手来。
虽然疑惑,但她还是伸手了。
“要扶你起来?”
“不。”人鱼说的话越来越少,崩溃过后,他就像失去所有感情一样,疲惫极了。
他用仅剩的左手握住那只纤细的手腕,手心朝上,能看见清晰的青色血管,脉搏扑通跳动,只要轻轻用力,他的指腹就能轻易掐断她手腕。
人鱼费力摆动尾鳍游到她面前,他的舌尖舔上割裂的伤口,冰凉的触感落在敏感的手心,激得她微微一抖。
人鱼是极好看的。纯白的发色如雪落入掌心,沁凉又柔软,它的主人此刻正捧着她的手,不似人类的体温通过指尖和湿濡的舌头传递给她。
不愧为被人类称之为珍宝的人鱼,唾液沾染的伤口很快停止流血,也许是出于愧疚,他在被自己咬伤的地方舔的时间久了,指掌之间格外细致,指缝间都是他的唾液,弄得她痒意渐起,没忍住缩了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