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从前,只这一回为谢梅置办嫁妆的银钱,一家人至少都得不吃不喝攒上五年。哪怕如今日子宽裕不少,可开销同样多了不少,这份嫁妆仍是令老徐氏肉疼不已。
好在谢拾得中小三元后发了一笔“横财”,收的贺仪加起来便有上百两,从前公中为他读书投入的银钱一次便回了本。
不仅如此,有了秀才功名在身,赚钱比从前容易百倍,谢拾日后读书便可自给自足,不需家中贴补银钱。必要之时,他说不定还能反过来贴补家中一二。
若不是听谢拾私下同她分析过前景,心里有了底气,老徐氏也不至于如此大方。
不过,这个决定甫一宣布,却在向来和睦的谢家内部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莫说薛家是地主大户家娶妇的手笔,谢家又何尝不是如此普通人家的女儿,一般陪嫁一二两银子就不错了,如谢家这般豪奢,真真是地主家的小姐才能胜过
二房夫妻俩还好,尽管心里犯嘀咕,听谢拾一通忽悠
,想到自家宝贝儿子这几年读书都是公中出的钱,只怕抵得上大房三个儿女的聘礼与嫁妆尽管谢家这几年蒸蒸日上本就与谢拾有关,但谢拾不提,他们一时自然想不到夫妻俩也就渐渐释然了。
三房的张氏却颇有微词。
“梅姐儿向来孝顺懂事,大方得体,我也不是那等小气的婶娘,岂会不想她婚后过得好”
关了门,她对丈夫抱怨道。
“按理说,咱家如今日子是宽裕了,可这几年供拾哥儿读书开销也大。好容易攒下一点家底,出个嫁妆就贴了一半梅姐儿下头也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呢就说兰姐儿,来年她成亲,家里又该掏出多少”
她言下之意,照婆婆这么个大方劲儿,大房三个小辈占了生得早的便宜,嫁娶之事迟早要将公中的银钱耗光。自家龙凤胎至今方才两岁,还能剩下什么汤汤水水
更何况,说是公家的银子,实则三房出了大头。大房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二房倒是还有谢林靠木工活挣取额外收入,三房谢森本就是收入最高的粮铺掌柜,平日里还借着人脉接些额外的活计,做个中人之流,他的贡献在三兄弟中当居第一。
三房贡献最大,自家孩子却因为年龄最小无法受益,张氏心中怎能没有想法
谢森却道“我看你才是糊涂了。大房的侄儿侄女生得早,才是吃了大亏。”
“去年年初松哥儿娶妻才费了几个钱除了十两聘礼,大头都是自家建的屋子、打的家具而已。实话说,他要不是郑大夫的弟子,别想娶到人家的孙女。”
他加重语气,点醒不开窍的妻子“再看梅姐儿,嫁的是绣坊公子,聘礼嫁妆动辄数十两这兄妹俩婚事只隔一年多,如今能拿出几十两的嫁妆,去岁就拿不出几十两的聘礼难道我娘更疼梅姐儿不疼她大孙子”
“怎么可能”张氏脱口而出,“拾哥儿出生前,娘最喜欢的就是松哥儿了。”
老徐氏虽不像某些人家那般虐待孙女,可与传宗接代的大孙子是万万不能相比的。
既然如此,何以厚此而薄彼
唯一的原因自然是时机不同。
张氏一下子转过了弯来。
从前谢拾不曾考取功名,便是家里人都相信他的天赋,也想着怎么都得如戏文里那般寒窗苦读十年罢既然如此,公中的银钱自然不能随便花销,得攒着供他念书。
当然,要说因此故意克扣谢松也不至于,相较于同村青年,他的婚事已足够体面,只是在女方娘家面前显得寒酸了一些。
当时谁能想到,仅仅过了一年,谢拾竟然就连过三关,成了功名在身的秀才公
少了谢拾这个“吞金大户”,谢家又是蒸蒸日上,日后公中钱财只会越聚越多,老徐氏在大孙女的婚事上自然更有余裕。
这才一年,兄妹二人的婚事已如天壤之别,两年后、三年后、十年二十年后呢
所以谢森才说生得早反而吃亏。
他不无感慨地说“咱们才从镇上回来,你是不知道,听大哥说,托媒婆向兰姐儿提亲的人家里,连秀才公都有呢”
张氏彻底醒悟过来“是我糊涂了要不怎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还是娘考虑得周到梅姐生得早注定吃亏,现下不多陪她些嫁妆,将来下头的妹妹一个比一个嫁得好,梅姐儿心里哪能是滋味”
“拾哥儿这才几岁就成了秀才,再过十年指不定都当上状元了”张氏瞬间格局打开,忍不住浮想联翩,“咱家柏哥儿竹姐儿可就是状元郎的弟弟妹妹了还怕没有好的前程,找不到好的婚事”
与此同时,大房姐妹俩正在联床夜话,谢兰悄悄摸出一个荷包地给姐姐“姐,这是一百文,你收好了,谁也别说。”
谢梅又是感动又是吃惊,忙推拒回去“你哪来的一百文攒了多久奶给我的嫁妆够丰厚了,这一百文我不能要”
“怎么来的你就别问了,这是秘密。非要说的话,算是我和拾哥儿一起挣的。”
谢兰不打算将写话本的事说出去,至少现在不行。
至于为何说是二人合挣的钱一来,谢兰自认并非虚言,尽管谢拾自认无功,可一个写一个卖可不就是合挣的钱二来,搬出谢拾,谢梅果然不再追问。
第一份话本赚的钱本就意义不同,还经过小堂弟的手“开了光”,更是不一般。这些日子装着一百文钱的荷包俨然成了谢兰的幸运符,她几乎日日带着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