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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升上前接过迅速看完,竟然眼眶泛红:“燕阳现在闹起了匪患,许多当地百姓竟然不堪生计纷纷出逃,沿途都是流民,有些地方已经出现了易子而食的人现象,事到如此,朝廷中却只顾着明争暗斗,景弟,我……”
“对不住,何大哥,是我把你拖进这肮脏不堪的阴诡中来的。”
“这是一个国家的事,朝局如此,从前的陛下心有宏图,力驱北晋,攘外敌安社稷,以一己之力让大齐凌驾于三国之上,现在,陛下一心都在大权独揽,纵容皇子朝臣内斗不止……”何升说得字字泣血,他从前一心入仕,然满腔抱负在家族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始作俑者还在逍遥法外,”贺景泠看着窗外,望着朝向北方的屋檐,在漫天纷飞的冷雪中声音怅然。“何大哥,朝堂斗争不休,你知道我当年我为什么要选择跟随李长泽吗?”
何升不知道,但他知道贺景泠想说什么。
他行商十几载,所去过的地方不计其数,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被人算计过,也算计过别人:“太子殿下乃经天纬地之才,生在大齐皇室,是大齐之幸。”
贺景泠笑了下,那笑稍纵即逝:“东宫之位比皇位更难坐,他能在种种算计中活到如今,靠得是隐藏锋芒。贺承礼这么看重他也是有道理的,李宴胸有丘壑,有朝一日必能成为一代明君,带领大齐走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只是朝堂纷争不断,他身处其中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也只能陪他一时。”
何升眼皮跳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曹管家苍老的声音传进屋子里来。
“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你们想看什么,不许进……”
接着又是下人们一阵慌乱的声音。
屋外狄青单手拿刀横在欧阳越面前,刀锋向前,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欧阳越带着一众羽林卫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他拿出令牌对着挡在自己面前的人,面无表情道:“羽林卫奉命捉拿嫌犯,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祝安也冲了过来,刚好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气愤,冲上前去就道:“嫌犯,我看你长得就像个嫌犯。”
欧阳越看了他一眼,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从屋内走出来的何升和贺景泠二人身上,再次道:“羽林卫奉命捉拿嫌犯贺景泠,如若有人反抗,就地格杀。”
何升越过贺景泠想要上前,被贺景泠抬手拦住。他偏头对何升笑道:“没事,何大哥。”
何升握住他的手臂,满脸欲言又止:“羽林卫为何……”
贺景泠摇了摇头,推开他的手臂:“狄青祝安,你们让开,冷姨,帮何大哥看好府上众人。”
狄青回头,贺景泠没有看他们,径直走到欧阳越面前,大雪纷飞,很快已经是满头纷白,他神情平静,似乎早就料到,因此丝毫不见慌乱,那双眼睛又黑又沉,眼底笑意清浅,好像他面前站着的不是大齐百姓人人闻之色变的羽林卫,而是能与他谈笑风生的旧故好友。
欧阳越目光沉沉地打量了面前的年轻人,见他没有反抗的意思,不再废话,抬手对着身后的羽林卫示意:
“带走。”
祝安有些不甘心,还想上前,被见势不对冷月婵赶紧拦了下来。
只要动了李乐伯,贺景泠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李珩衍不是傻子,贺景泠几次三番暗中插手,他早就有所察觉,只是贺景泠所为一直来说对他都是有利的,所以才没有过多揣测,可只要一动到关乎他的切身利益的事,就一定会被他察觉。
邺狱这个地方贺景泠来过,年少时的他对威严神秘的羽林卫充满好奇,好奇这里面是什么样子,为此曾偷偷溜进来过。
只不过他当时还没溜到门口就被当时值班的一个校尉抓了个正着,后来是贺承礼来将他领走的,回去被罚了一个月禁足,到后来贺景泠也不知道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模样。
长长的通道中,欧阳越把他带到了一扇铁门前,一个校尉将牢门打开,没等校尉说话,贺景泠就安静地走了进去。
他没指望能从押解自己的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布衣百姓,想要对付他根本不需要什么理由,李珩衍有一万种办法。
铁门在身后应声关上,他打量着这间牢房,一卷草席,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一尺来高的地方有一个巴掌大的通风口,外面的光线从那里透进来,现在是白日,倒也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散发着腐味的杂草堆里,一只硕大的老鼠从中跑了出来,光明正大在贺景泠眼皮子底下行走一圈,然后跑掉。
贺景泠反应淡淡,这副情景倒是让他想起了才到平凉的那两年,流放之人要服劳役,他被分派跟着军中杂役一同修补因为战乱时常损毁的城墙。
他当时大病初愈,在军中熬了大半年,和他一同服役的都是各种犯了事的罪奴,每日干着最脏最累的活,吃的是掺了石子的食物,睡的地方是城墙下一片空地搭起来的能简单遮风挡雨的棚子。
一个老牢头对他说:“来了这儿,就别把自己当人了,这里的人不如畜牲。”
贺景泠还是想做人,蝼蚁尚且偷生,他想要活下去也没什么可羞耻的。
他发现了李长泽的秘密。
当初李长泽顺手从野狼口中救下了他,还给他安排军中的大夫看过诊,在燕阳,他最熟悉的就是李长泽。
尽管从前两人从来没有了解过彼此,但对对方的名字都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