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个数字太过惊人,听得在场中人心惊肉跳,他们这些京官做久了,平日里大多前呼后拥,所谓体察民间疾苦不过是奏疏上的寥寥数语。知道朝廷在派兵、钱、粮去赈灾,知道那里死伤无数。捐款之时哭爹喊娘忍痛拿出所谓“半副身家”博一个济世救民爱民如子的好名声,当然这只是针对一部分人。
做到这个位置的官员大多还是看的清时局,或许他们没那么多所谓的家国情怀,但利弊得失是一定分的清楚,风险预测远比普通人要敏锐的多。往小了说是为着他们自己的官生,往大了说是为了国家大义,捐款出力也不含糊。
也只有这种直观的数字才能让他们切身体会到“伤亡惨重”这几个的重量。
霍子犹接着道:“此次赈灾我与贺郎中奉陛下之命随同贺先生和杨大人去往中州协助中州知州程有道,赈灾期间筹措物资多亏了贺先生,平贤商会牵头向中州官府捐赠白银五百万,粮食一万石,更有药类不计其数……”
“霍主事,你这是要给他贺景泠歌功颂德的意思吗?”说话的是一个新上任的言官,世家子弟,颇有些傲气。
但不同以往,平时提起贺景泠这个名字都滔滔不绝的同仁此刻却偃旗息鼓一言不发。
在坐中周臣兴也是资历老臣,楚寄远为人刚直,霍子犹贺敏之更不用说,张译如不发声,剩下的谁还会带头。毕竟人家确实干了实事。
没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那次大灾那些豪商士绅不被朝廷扒一层皮,闹事的不少,装聋作哑的不少,事不关己的人更多,边关在打仗,朝廷最缺的就是银子,能让那些人乖乖拿出银子来还不闹事,不知道给朝廷省了多少事,光这一点就让人没话说。
不过张译如不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恰恰相反,听完霍子犹的话,他的表情越发凝重。
那个言官是个愣头青,见无人理他正要发作,就被旁边的人拉住打断了。霍子犹面不改色道:“我只是陈述事实,在我们走之前朝廷关于百姓的抚恤基本落实,重建工作展开顺利,具体详情我已写在了奏疏中。还有一件事就是关于叛臣黄起光的处决一事已经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张译如突然出声打断了他,“霍主事就如此肯定?”
霍子犹目不斜视:“难道阁老有比子犹更确切的消息?”
“更确切说不上,不过是听了些和霍主事全然不同的说法。”
“阁老不妨直言。”
张译如的目光渐渐移到贺景泠身上,于是众人的目光也都跟着移到了贺景泠身上,有好奇,有疑惑,也有打量。
一直没有出声的贺景泠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今日诸位都在,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张译如于是道:“杨大人,出来吧。”
话音一落,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走了进来。
杨敬身着绛红色官袍,神情严肃,在众臣惊讶的目光中站到霍子犹身旁,扬声道:“诸位,关于叛贼一事恐怕要处决的不止黄起光一个。”
之前那个言官问:“杨大人什么意思?”
“他,”杨敬指着贺景泠,“前定北大将军的嫡次子贺景泠,早在当年流放平凉关的时候就与敌国勾结,此次中州路线图被换一事便是他的手笔。”
霍子犹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杨敬,你什么意思?”
贺敏之也猛地站了起来,冷眼看着杨敬:“杨大人,覆水难收,你说话可要有证据。”
杨敬和贺景泠对上视线,冷哼一声:“我敢说自然敢认,中州百姓暴乱不过是他自导自演,黄起光盗图也不过是他们瞒天过海的手段,当时要不是我发现他院中有动静这才引来众人就真的让他们得逞了。”
“那你为何之前不说?”霍子犹忍着怒火问他。
“毕竟他贺景泠身份特殊,没做到万无一失,怎么能打草惊蛇,”杨敬淡淡瞥了眼贺景泠,脸上扬起笑来,“没想到吧贺景泠,纵你智谋过人,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你一直瞒着的,也终将真相大白。”
贺景泠平静地抬眼:“是吗?”
“说了半天杨大人所谓的证据倒是拿出来啊。”贺敏之提醒他。
杨敬脸上的笑变得古怪:“此事说来话长,”他看着贺景泠,一字一顿道,“还要从令堂说起……”
贺景泠的眼皮不受控制猛地跳了一下。
第100章设局
“杨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能否说明白点。”那言官道。
杨敬从善如流解释道:“前太子太傅贺承礼为何与庶子决裂,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贺从连执意要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他眼睛直直盯着贺景泠,似乎想从对方那平静的表面下看出一点点的惊慌失措来,没有看到想看的东西,他慢慢吐出一个震惊四座的消息,“许云影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北晋皇族暗卫之一的洛门暗探。”
刹那间,贺景泠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个片段。
从小到大连笑脸都吝啬给予的许氏,为何喜欢独自望向北方,又为何每次进宫独独对那个人笑脸相迎,还有那天,本不该出现在他们府中的人……
他来不及思考更多,杨敬的一席话直接将他们捶死,本能带给他的反应是惊悚,他浑身发麻,甚至来不及思索杨敬说的那些话的依据是什么。
各种目光纷纷集中到他的身上,震惊、怀疑,不可置信……
于殷确实没有冲动,听到这个消息,他应该比贺景泠更加震惊。
年少的人总容易怒发冲冠不计后果,可毕竟他现在已经二十七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