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穆辞照例去了荣禧阁请安。
“带去的新奴可都还能用上?”高氏手里拿着绢帕两手平放在膝上,她抬头扫了下面四个女孩儿一眼,淡淡开口。
“我这儿的很好,不知道其他三位妹妹那里怎么样?”穆柔轻轻笑道。
穆怜低着头,眼眸一翻,心道:穆柔那儿的新奴都是太太亲自挑了好的出来,怎么可能用不上?太太说这话当真是虚伪至极。
穆云在人前还是一脸安静的模样,说了两字“很好”就不再张口。
到穆怜时,只见穆怜还在出神。
穆柔眼眸一瞥道:“四娘这是在想什么?可真是觉得送去盈院西厢的新奴不好用?那日四娘也不肯让我求母亲帮忙,若真是不好用,我替你求母亲给你挑好的再带去如何?”
穆怜猛然回神,掩下心里的龃龉,面上露出和气,低头道:“怎么会用不上?都是吴妈妈亲自教了规矩的新奴,都是听话会做事的。四娘用着很好,还念着要来多谢太太。方才不过是四娘自己出神了而已。”
穆柔掩嘴道:“出神?四娘是在想什么?”
穆怜眼眸慌乱一下,抬头却见着了穆辞身后的殷罗,便缓了一口气道:“在想着这几日五娘身边跟着的丫鬟换了别人。”
众人目光落在了穆辞身后的殷罗上。
殷罗垂首不语。
穆柔也怪道:“这丫头跟在五娘身边有些时候了。善善的风寒可是还没有好?”
这几日上课,穆辞也是带着这个丫头,因着个子格外高挑惹人眼,便是穆柔也与她说过几句话,倒是个稳妥不浮躁的。
穆辞弱弱笑道:“善善甚少生病,这次病得突然,也足足躺了好几日。倒是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五娘幼时她就跟着,我从前离不开她,这次病了也当是让她好好休息了。”
穆柔闻言笑了笑。
边上穆怜神色微微变了变,听得穆辞说善善病了,眼眸都亮了一分,她绞着绢帕,犹犹豫豫地开口:“若只是风寒那也该是好了?五娘身子弱,以往得个风寒要数月才见好的,只是这善善是做惯差事的家奴,身子按理说也要健壮许多,怎么会就一病就是多日?”
她回头看着穆辞,故作担心,“五娘可有请大夫看过?大夫可说是风寒?”
穆辞不动声色地迎上穆怜的目光:“大夫看了,说确实是风寒。四姐姐这样关心五娘,五娘当真心里不安啊。”
如何心里不安,大家心知肚明。
面对穆怜突来的关心,那身后总是存得有算计和圈套的。
穆怜脸上笑容不禁一僵。
殷罗低着头,嘴角也不由上扬了一下,真是个坏家伙。
穆辞接着“心里不安”的这句话,又道:“五娘身边不过是个丫鬟病了都让四姐姐这样担心,是五娘不该。”
她说话滴水不漏,又明里暗里讽刺着穆怜。
穆怜握紧绢帕,不忘心底的事:“五娘严重了。不过是见着五娘这些时日病才好些了,有些担心而已。善善病的凶险,若是过了病气给妹妹,她心里也是难安自责。我倒是觉得不如将善善先移出知微园,在外面先养好了病,再回知微园,这样对五娘也是好的。”
明知穆怜别有用心,可穆怜说的话,又不是不无道理。
穆怜伸手握住穆辞的手:“五娘可别舍不得善善。只不过是要她移出去养病而已,等好了再回来。姐姐从前有千般不是,可今日也是为你身子着想。太太觉得如何?”
她起身冲着高氏微微福身。
穆辞用着绢帕盖在穆怜拉过的手上,眼眸微凝,盯着穆怜的背影看了一瞬。
只听高氏慢条斯理开口:“五娘。”
穆辞起身低着头。
“这几日你父亲也总是想我念着你的身子,说是还要替你另寻名医替你看病。那丫鬟既然病了,不如先将她挪出来,等她身子好了,再回知微园当差。”高氏道。
殷罗有些好奇,穆辞会如何应对?
善善是她的心腹,若是有人借此机会将她挪出知微园,能否能重回知微园都未可知。
这位四小姐是想要借穆辞病弱断她的臂膀。
殷罗看着穆辞低垂着头,脸颊病白,小小的身子里又好似涌着一股无限的生气和坚韧。
穆辞缓缓抬头,弯着眉眼笑道:“五娘多谢太太好意。可是今日善善已经是能下床了。不过是五娘心疼她是我身边的旧人,又觉着太太挑的人伺候五娘也是稳妥,便想着让她多歇两日再来替阿萝。倒是不知道让四姐姐这样费心了。”
穆柔打量着自己母亲的神色,又看了一眼穆辞,笑着说话道:“善善跟五娘是有好些年了,怪不得五娘这样心疼她。太太也不必再担心会过了病气给五娘,如今倒也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