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在干嘛?”春兰吃惊地问,一边放下陶罐和野菜,上前看个究竟。
“春兰,你看她长得一头的虱子,头上都被咬出血来,还有这脸上,长满了一撮撮红点,应是螨虫所害。”孟姜女一边说,一边示意给春兰看,顺手又从“女鬼”的头发上扯了两只大虱子下来,扔进身旁的生着火的土灶里烧了。
“哎哟,太可怕了!”春兰撅起嘴,显出一副嫌弃可怕的样子。
“女鬼”痴痴地朝着春兰笑,笑得春兰鸡皮疙瘩一阵阵地立起,赶忙把瓦罐放在土灶上,忙碌自己的事情去了。
“小姐,那绿色的水又是什么,为什么涂在她头上?”春兰一边忙碌煮她的野菜粥,一边好奇地问。
“待在范府的那些日子,我看了好些范郎的书,其中一些是药书,有一个方子说苦楝树的树叶、树皮和苦楝籽剁成浆,可以毒死虱子和螨虫。我看着她难受,一顶头发又脏又臭,满头都是虱子和虱子卵,要是没有人帮她,她都要被这些虫子吸干净血了!”孟姜女一边说,一边撩起“女鬼”的一串串头发,把绿色药水均匀地涂在头发和头皮上。“女鬼”安静地配合着,时不时抬头冲孟姜女傻笑。整完头发,孟姜女又沾了些绿药水,涂在“女鬼”坑坑洼洼的脸上。这会儿,“女鬼”的脸又疤又泛着绿色的药浆,看起来更像女鬼了,
春兰把干粮放进野菜汤里,煮了一锅野菜粥,在院子里又寻来一个破碗,洗净,打了一份粥递给“女鬼”,“女鬼”吃得眉飞色舞,一张满目疮痍的脸上,露出了痴痴的笑意,看得春兰又心生怜悯又担心害怕。
吃完早饭,春兰准备收拾行李,孟姜女却犹豫地走向前对春兰说:“要不,我们在这里多住一日,我想把“女鬼”的皮肤和头发上的虱子医治一下。”
“小姐,可是,这样会耽搁时间的。”春兰不是很明白小姐的想法,之前一刻都不想停留地赶路,现在又说要留下来给“女鬼”治病。
“路途遥遥,也不在乎多这么一天了,就这么定了吧!”孟姜女下定决心,多留一日。
“好吧,小姐,不过你昨天和‘女鬼’挨着睡,不知道虱子有没有跑到你的头上哦!”春兰提醒小姐,别治了别人,虫子爬到自己头上去了。
“提醒得好,一会儿等药效到位的时候,我带她去洗洗干净,我自己也洗洗。”
太阳升起来了,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了村子的屋顶上、田野上,晨雾在阳光中渐渐飘散,南面的小山坡上斜射下来的阳光,透过树木的缝隙,把晨雾打成一道道彩色的闪着光芒的射线,落在村庄的稻田上,菜地上。
村子里的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每一个人经过路口的时候,无论是担着粪土的,还是扛着锄头的,都忍不住往这个屋子里张望,似乎期待发生点什么,或者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小姐,她们都在偷窥咋们!”春兰对孟姜女说。
“看就看呗,又没什么损失。”孟姜女心不在焉地答道。“不过,春兰,你有没有发现从昨天傍晚到现在,我们在这个村子,一个男人都没有看见过。无论是老的少的更不用说壮年男子了!”
“嗯,似乎是这样呢!”春兰频频点头。
吃完饭,收拾好东西,孟姜女让春兰又去采摘了一些苦楝树叶和苦楝籽回来,用石头锤剁一番,榨出了很多绿汁,她让春兰再烧一锅热水,然后在溪边寻回几根石菖蒲和艾草,一并放进锅里和刚才剁烂的苦楝叶渣一起放到锅里煮。
“女鬼”开心地喝完野菜粥,就坐在屋檐下,抓了一根苦楝树枝,在那一片一片地摘去树枝上的细叶,嘴里一边喃喃自语:“相公活着,相公还在,相公活着,相公还在……”数到最后一片叶子是“相公活着”,于是就开心地拍起手来,又冲着忙碌着的孟姜女傻笑。接着又重新拿了一片枝条,又开始边摘边数,数到最后一片“相公还在!”,她又喜笑颜开,忘情地笑出眼泪来。
孟姜女来到“女鬼”身边,温柔地对她说:“姑娘,你随我来,我给你洗头和洗身子。”女鬼明白了孟姜女的意思,就起身跟随孟姜女进了草屋。
“春兰,你把她的衣裳拿去溪中清洗干净。”说着,把“女鬼”身上脱下来的又脏又臭的衣服扔到草屋外,春兰刚好接住,却又立马把衣服拎在手中,离身子远远的,生怕上面什么虱子往自己的身上钻。
孟姜女让“女鬼”低下头去,把棕绿色的药水又往她头上倒了几许,一阵搓动,“女鬼”被搓得连声叫唤。孟姜女又将凉却的草药水淋在她头上和身上,帮她把头和身子洗净。拿了一件自己换洗的衣裙给她穿上。
“女鬼”穿着孟姜女漂亮的罗裙,不知有多开心,在院子里手舞足蹈,看着自己的影子发笑。
孟姜女看在眼里,心里却是一股酸涩的滋味,天下痴心女子又何止我孟姜女一人,多少女子为等夫君等得心碎,多少女子为等夫君等得痴癫,只怪那贪婪的秦王,不体谅民情,掠去了多少成年的男子,当他的劳夫,让多少深爱的有情人生死分离!
随后孟姜女自己也用煮好的药水洗了头发和身子,之后便和“女鬼”一起坐在屋檐下,让风把头发吹干。
“姑娘,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是在寻找夫君,我还要寻找到长城边上去呢。”
“女鬼”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嘿嘿”地直笑。
孟姜女却感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她取来木梳,把“女鬼”风干了的头发梳理整齐,在头上盘了个好看的发髻。“女鬼”顿时变得精神起来,样子也没以前那么吓人了,如果脸上的疥疮疤痕能慢慢除去,那她还真是一个模样俊俏的女子。只可惜,“女鬼”已疯癫,也不知以后她还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晌午,劳作的人们收工回家,她们看着身穿新衣的“女鬼”,又见她脏成疙瘩卷的头发被梳洗得干干净净,还被盘上了好看的发髻,顿时心里存着许多疑问,不知道昨天的漫漫长夜,这两女子和疯女人都发生了什么。
她们把手中的豆荚、青菜、萝卜,放了些在院子门口,没有多说一句话,便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