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柒沉默着,乌黑漆亮的眸,紧盯着沈砚辞的眼睛,不发一言,空气安静到诡异。
“……”沈砚辞紧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他脸皮下肌肉在抽搐,但面上仍不改一色。
“……”
片刻,季柒缓缓阖上双眸,撇过了脸。他掩在被子底下的手卸了力道,可鬓角碎发下的耳根,还是通红一片。
太……丢脸了……
季柒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可偏偏在这件小事上,莫名觉得羞耻。
“咳……沈砚辞,我饿了……”
“好,我去给你准备,”沈砚辞点头道,抬手下意识就准备揉揉季柒毛绒绒的脑袋顶。
可看着季柒警惕防备的眼神,沈砚辞的手陡然顿在了半空中。他目光淡定地收回手,温和道,“我可能去的有点久,你一个人会无聊吗?需要我把底下的锁打开吗?”
季柒摇了摇头,道,“不用了,打开了他们会来烦我的。”
至于无不无聊,季柒也说不清楚,反正这么多年了,不都是这样过得吗?难道还会因为他,就一下子变了吗?
沈砚辞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垂眸温声道,“我会尽快回来的。回来时,会给你带惊喜,你可以期待一下。”
说完,便起身朝着窗户走去。
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季柒这才转头看向空无一人的窗边,小声嘟囔道,“我才不会期待。”
因为没有期待,才不会有失望……
空荡荡的小楼里,季柒呆坐在床上,看着自己白皙偏瘦的手背,愣愣出神。明明周遭环境没有一丝改变,但他就是觉得室内黯淡了许多。四周挂着霉斑的墙壁,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腐烂味。
季柒一个人,仿佛失了魂的木偶。
轻风吹在他身上,好似要将他贯穿一般,心口处就像破了一个大洞,呼呼地漏着风。
他的内心百感交集。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这么依赖旁人,不应该将自身情绪与旁人挂钩。但有些事,岂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住的。
季柒可以接受所有人都恨他入骨,唾弃他,谩骂他。但他不能接受有人对他温柔以待,对他无限包容。因为这样,会让他忘记自己身处何处、身为何人。
他日若一步踏错,迎接他的将会是万丈深渊。到时候,他便再没有力气爬上去了,甚至连站起来,也会是天方夜谭。
从骨缝里透出的冷,几乎要将他淹没,季柒顿感浑身失力,眼皮上仿佛压了一个千斤顶,沉重而困倦。
他伸手扯了扯被子,慢慢躺下。左滚一下,右滚一下,直到将自己裹成了一个白胖胖的蚕宝宝。呼吸声愈发不可闻,季柒眼睛一闭,当即便失去的意识,陷入了死一般的沉睡中。
本以为可以安心睡个觉,可谁知梦魇竟然又缠上了他。混沌朦胧的脑海中,季柒又看见了年幼时候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可真像一个狗东西啊!
他的母亲是一位市侩女人。小时候听街坊邻居说,是他害了她,因为他,所以妈妈她一直没人愿意娶;因为他,所以妈妈她每日忙碌奔走;因为他,所以妈妈她日日郁郁寡欢。
他信了,他以为自己有错。日日绞尽脑汁想要弥补妈妈,即使她对自己并不好。可哪个孩子对母亲没有天生的孺慕之情呢,这点坏,又算的了什么。
于是,被随意放养的他,拿着捡瓶子赚来的零钱,给她买了一盒草莓。他喜不胜收地想要将手中捧着的香甜诱人的果实送给妈妈。
“滚滚滚,别在这里碍眼……”
她将他手心小心翼翼捧着的果实掀翻在地,吝啬到一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