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夫妻的二人坐在一起,反而又羞涩起来,看对方一眼都会脸红,竟还不及昨天大方了。
这又是什么兴致?
孟寻默默吃饭,暗想自己吃完赶紧走吧。
窗外枝头上,似乎长出了嫩绿的新芽。
而京师位置偏北,却还是萧瑟的寒凉。
陆陵已经回到了京师,还没到府邸。
有些人做了诸多违心事,却不是为了自身的享受,反而过得比别人凄凉,而且他还偏爱将自己置身于更恶劣的处境,就像是对别人说:“你看,我比你还可怜呢。”
好似这样内心里的愧疚会减少一点。
可这样的人,他或许,比那些损人利己的人更可怕,因为他的心难以捉摸。
就像陆陵现在,不坐马车轿子,也不让人跟随,偏要一个人走在寒凉深夜。
他是一介书生,夜黑风高,对要杀他的人来说是个好机会。
可是,他命大。
徐燕来自那日从长清斋出发,压根就没有追上他,不是她脚程慢,而是两人走的是不同的路,期间徐燕来又走错了。
这个时候,陆陵已至京师,而她还在往京师狂奔的路上。
陆陵在这风寒料峭的长街上行走,脑中抹不去红烛与纱帐,帐中也该有两人的身影,那身影折磨着他,甩也甩不掉,他只能想,这一生,再也不会回去见他们了。
不是伤心难过,是被人窥见了最深心思的无地自容,就算那两人不知,他依旧不愿意见他们,好似不见,他就还能维持着这副“清高”的模样。
不知不觉走到了眼熟的路口,若是往左转走上一阵儿,就是那及第楼了,在京师数年未曾路过,自打上回无意中走进去,竟好似它注定要重新出现在命中一般,频频能碰见了。
但他偏转身往右走去。
没走多远,忽见有一人迎面而来,步履七倒八歪,宛若醉了酒,走着走着,到他面前时,竟突然倒了。
他惊愕后退一步,定定神后打开火折子,俯身去看那人。
火光照亮这人的脸,他又吓了一跳。
那张脸红肿若热水烫过,眉眼皆看不清楚,只从装束上来看,应是个女子。
这女子对着火光倒是认得他,用着力气将他的手一拉:“可巧了,竟是陆大人,我撑不下去了,劳烦您将我送回家,我得赶紧去配解药,求求您……”
他惶惶出神,这女子,好像是及第楼的龚珠儿。
珠儿见他没反应,想来他定是怕自己做了不轨之事,不敢擅自相助,又强忍着解释了几句:“有家小姐生了病……是难言之隐不敢请大夫,我自恃学过些医术自告奋勇去了,可配错了方子,幸好我自己先试药,这药有毒,我得……我实在是走不了路了,陆大人麻烦您把我送回去吧,或者……劳烦您去叫我爹过来,我……这一路上可再遇不上其他人,求您……”
她说不下去了,躺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一双眼睛盯着眼前人,焦急又困惑。
他为何还不动?
眼前人站在她身边,袖子鼓鼓生风,那火折子已被吹熄了,他没再点。
远处高宅门前有灯笼,带来些许光亮,但照在这里看不清脸,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人影轮廓。
珠儿就看着这个黑影,眼前渐渐模糊,她好像伸手去拉了他的衣摆,但那人后退了一步,甩掉了她的手。
“我为什么……要救你?”
迷糊的神思间,只听到了这句话,不知是那人只说了一句,还是她已听不见后来的声音。
风吹入这条街的入口,像直接灌了进来,只觉更凛冽。
陆陵的衣摆随风翻飞,他踏步往前走去,仿佛什么都没有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