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孟寻做了个梦,梦见了儿时的小风,他虽没见过,但听顾掌柜讲过,身子瘦小,目光呆滞,
躲在一个废弃的炉子旁边,他一看就觉得是他。
醒来后入目便是他的骨灰坛子,霎时惊了一身的冷汗,再难以入睡。
彻夜睁大眼睛思量着,有一些被忽略的问题慢慢清晰。
他终于想明白为什么会觉得陈华渊遗落在师父桌前的那丝帕绣字会熟悉,因为还有个人的名字里也有这个字啊。
师父的弟弟,本名是穆封华。
他莫名觉得这两个有关联。
天一亮就去问了师父,骆长清很坦然地点头:“是啊,两家许婚的时候还没我弟弟,也许,爹娘就是因为陈华渊,才给弟弟名中也添加了这个字吧。”
这也在理,孟寻却觉得疑问没有解:“师父我记得你说,是凭借一块玉佩认出小师叔的,那玉佩当中也有个‘华’字?”
“对,那个玉世上绝对没有第二块。”骆长清看着他,“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事情来了?”
“我……”他挠挠头,不知该不该说。
他记得顾掌柜讲过,小风身上也有一块玉的,听说同样价值不菲,但顾掌柜没有告诉他那玉佩是什么样子,天下值钱的玉佩多得是,这两者好似也扯不上什么关系,可他就觉得这不应该是巧合。
说起来,小风的玉佩他就听顾掌柜一说,上回烧他尸体时什么都没看见,而且他那时压根就没想起来这么个东西。
顾掌柜知晓小风不在了后也未提,他清楚小风心善容易受骗,一个人在京师六年直到丧命,那玉佩总有人能看出价值,想来应早不在他身上了,而他不肯去过问,生怕知道的细节多了,心内添出更多的煎熬来。
如今故人突然入梦,孟寻陡然想起了这些被遗忘的记忆,没牵连的东西在他心里地扯到一块,可都是没缘由的,骆长清静待他的后续,他却不知还说什么。
若是对她讲:“我凭直觉,觉得那玉没这么简单,他不一定是谁的,你信吗?”
自然是不可能信的,他抿抿嘴,摆手:“没事,我夜里梦到了小风,醒来后睡不着,就胡思乱想……”
骆长清便不再问了,她沉寂须臾,道:“既提起小风,我正想与你说,当初我们三个说好了轮换着守他的骨灰,可你说怕冲了我与澜儿的喜气,始终留在你房间,我们总过意不去,我与澜儿近期也不会成婚,坛子还是换着守吧,我也……挺想小风的。”
他本要继续拒绝,即便那是小风的,可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这几个人,“处心积虑”怕顾掌柜看见,顾掌柜把这儿当自己家,经常乱翻乱动,也就三人房间不会进,东西放外面或者埋到哪儿过意不去,便只他们的屋子可放。
他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受些晦气就罢了,但这一次,他犹豫了一会儿,也许是因着夜里的梦而心有余悸,点了点头。
他用过早饭照例去春风顾学字画,回来时已披星载月,冬寒料峭,外面干冷干冷的,月亮倒是十分的亮。
沈家厅子里,沈老爷伴着清亮月光起身去书房,不一会儿又徐徐归来,手中捧着一卷《地志》,重新坐在陈华渊面前。
这些书卷,他闲置了几个月,前不久,看到小外孙咿咿呀呀都快会说话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抱负来,那时候誓要读破万卷书,如今怎么都给忘记了呢?
他得在外孙面前做好表率,于是不管是否已双鬓斑白,旧日决心又重新提起了。
书卷一一打开,翻到这一本,见一张薄薄纸笺飘然落地。
陈华渊惊愕抬头:“莫非是跟穆家有关?”
书卷都是父亲留下的,两家婚事也是父母们定下的。
沈老爷翻开书卷,将那泛黄纸笺交给他。
黑色的字迹,红色的印章,以及手印,都还十分清晰。
那纸笺最上面写得是:聘单。
陈家给穆家的聘礼,双方留下的单据,有他爹的印章,也有穆荣的印章和手印。
他来回看了几遍,两手禁不住颤抖。
沈老爷轻声问:“五燕独山玉,我没有听说过,
也许,与你们陈家沙燕有关,是专程定做的吗,很值钱吧?”
他抬头,双目奕奕有光:“是不是专门定做的我不知道,爹娘没来得及告诉我,但独山玉是值钱的,价值连城!”
他兴奋起身,将那单子收在怀中,紧握沈老爷的手:“感谢恩师,您帮了我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