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终于听他又开口:“此事是本官有错,剿匪之事先不议。”
秦六只好点头。
那群山匪在城外多有劣迹,在县城内倒是没闹过太过分的事儿,李牧延一直秉承着“招安”的态度,对他们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这几年过去,“招安”之事始终未成,只因那寨主不爱跟官家打交道,压根连面都没露过。
如此,也只能继续耗着了。
王晓红的家中无亲属备后事,李牧延因心中有愧,着人好生安排其下葬。
他是杨家的工人,杨连祁心中不忍,也出了不少钱为其定制了上好棺木。
骆长清一直回想那公堂之事,只叹也许他们本不该照实来写,她思来想去,总觉得王晓红之死她这里也有原因,心中愧疚挥之不散,只能尽所能及,为其请了专门的送葬队,丧葬之繁缛流程一样不少。
而出乎意料的,鸿渊坊陈升鸿竟也出了钱,他请来掘墓之人,已等在下葬地,好帮着下放棺木。
这日六渡街纸钱飞舞。
两旁百姓们推门看“热闹”,嘻笑言之:“想不到王晓红生前凄凄寒寒,死了倒是风光一把,这气派,都抵得上前段时间死的那员外了。”
“哎,话说,他的死,跟李大人和这几家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些人要管?”
“谁知道呢,也许是他们好心吧。”
棺木被抬着慢慢走出了六渡街,围观的人们渐渐散去。
那真正跟这棺木里的人死去有关的,早已经隐入芸芸众生中,依旧平静安稳过他们的日子。
好心的人,也只能给死人一个风光大葬,似乎改变不了什么。
胡阿素木木地站在坟前,红着眼看陈家请来的人在忙活。
李大人杨家以及长清斋会帮忙,她都能想出缘由,也接受的心安理得,独这一家不明白。
很久后,她终还是上去过问。
但听那边道:“陈大掌柜说,几年前,他弟弟于大雪中行走,不慎滑入城外冰水中,是王晓红路过把人拉上来了,大掌柜始终记得欠了他个恩情。”
阿素想起王晓红的确说过于雪中见过陈家二公子,但事实上,城外那水极浅,就算他不救,二公子也淹不死,王晓红自己都说了,这算不上什么恩情。
她抚抚鼻子,向那人道:“陈大掌柜这番相助,倒让我反觉得欠了他的情,请你们一定转告他,往后若有用得着我胡阿素的地方,尽管开口。”
话语落后,身后有曲调声响,入耳只让人悲恸难忍。
数日一过,除了这些人,大抵也无人记得那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砍伐工了。
月余后,李老板来到了长清斋,虽然那时千鸢会他已见过长清斋的实力,但第一次合作,他还是要亲自前来验货。
他披着厚厚的裘衣,带着些上了年龄的沉稳与淡然,看骆长清将纸鸢拿来,寻常的沙燕和拍子,按理说哪一家纸鸢坊都能做出来,但她一拿出,他还是经不住眼前一亮。
纵然造型图纹都是一样,可映入眼帘的纸鸢,就是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明艳。
他不由问道:“骆姑娘是在颜料上用了什么诀窍吗?”
“颜料倒当真没有特别动过,只是因为此次骨架改用了芦苇杆,芦苇杆比竹子软,承受不了多层蒙面,所以蒙面只用了一层,上色也就更显眼了。”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别人不改成一层蒙面呢,这很显然要比多层面更简单,效果也更好啊。”李老板反问。
骆长清笑了笑,如实回答:“因为这样在运输中容易损坏。”
然后,她意料之中的看见了对方的笑容渐渐消失。
李老板抚着下巴,尚留了一分不失礼貌的和善:“我记得在与你签署单子的时候说过,如果成品不满意,我是不会买的,另外定金你也要退还,你应该知道,这批货,我要运送到博州,我可不想做赔本买卖。”
“我明白。”骆长清浅笑,“所以,我不会让您不好运输。”
“哦?”
“您且试一下,将手中纸鸢那骨架连接处的环扣打开。”
李老板低头查看了一番,果然见中心连接处,是两个套环穿在芦苇杆的孔中,他半信半疑将那套环之间一个暗扣打开。
但听“咔嚓”一声,手中纸鸢竟陡然合拢了双翅,两边并叠在了一起。
他骇了一跳,好奇地将纸鸢举起来,又去开纵向的环扣。
同样的,那沙燕的首尾也忽而“咔嚓”一声合并折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