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来之前,骆长清正进行到关键的一步。
仿照雨伞的穿插之法,将那芦苇杆衔接处打上孔,横向骨架穿孔连接,如此果真更容易固定。
另还有个意外收获,这般连接之后骨架可以旋转活动,她便又有了将连接处变成活头的想法。
若是能变成活头,就随时可以拆卸而不需要重新绑扎,这样对于运输有利,只是李老板并不是行家,若将拆卸的纸鸢交给他,还要他们自己再稍微动手合并,却不知他是否能理解。
思来想去,骆长清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清晨第一缕光线透进来,她又顿生了个想法,既然连接处能变活头,也可以变其他,或许,把它变成不需要拆卸,只要折叠的,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因为这个设想而欣喜,丝毫未感困意,她得赶时间。
而当王晓红的死讯传来时,她还是不由地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昨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们似乎是无意卷入了这件事中。
也许县令一会儿就要命人再来传他们过去问情况。
可是等了许久,县衙那边并没有来人。
县衙里,李牧延还没来得急换上官服,他抓着案牍上的卷宗,不可置信地问:“为什么会死,自杀?”
为情所伤了结性命,王晓红兴许做的出来。
但秦六在一旁叹了口气:“不是自杀,不……是自杀,但绝非他自己想死。”
“那就是被人所逼,谁?”
秦六慢慢摇头,面色一片黯然:“一群人!
昨日开堂多有人知晓,传出去的话语……大人您道怎样?皆言城外山匪窝里的女人自愿与人欢好且不用负责,这种言语本就辱人至极,而竟有一群男子昨夜当真要去一试,偏巧王晓红仍在缠着要与胡阿素商议婚嫁之事,胡阿素没回山上寨子里,那群人于山脚遇上二人,不由分说想要欺辱胡阿素,王晓红自知力不能敌,以死相逼恐吓那群人,这些人惊惧散去,他却没有救回来。”
秦六一字一句说完。
李牧延紧紧攥着卷宗,咬牙切齿道:“这些人都是潍远县的?”
“有县内,也有县外的,居住地不同,甚至,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不同!”
李牧延摔下卷宗,站了起来。
秦六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他的胳膊:“大人,这群人没碰得了胡阿素,也没对王晓红动一下手,陈词只一句,深夜路过城外山脚,遇有人自杀,只是见死不救罢了,且不管他们原本目的何在,此话呈现出来却是事实,就算是上报到刺使大人那里,您也请不来拘罚令啊。”
李牧延重新坐下,微微闭眼,已经久违的满腔热血在刚刚迸发,却又因这一番言语重新浇熄。
他过了少年豪情的岁月,不再有意气风华的无畏。
他深深一叹,声音带了几许荒凉:“早知如此,昨日应该判他二人成婚。”
“这不是大人的错。”秦六轻声道,“那胡阿素的想法太超脱,属下也不知,是她的错,还是此时这百态世间的错。”
李牧延低下头,半晌未语,堂外树叶无风自动,沙沙响过须臾,又陡然沉寂。
忽然间,他猛地抬眼,但听耳边疾风呼啸,一箭自树影中袭来,他惶然愣住,看那箭尖在他瞳孔放大。
秦六的惊恐之声传入耳中,而他身形呆立,置若未闻。
利箭擦过发髻,卸下他的发冠,“铮”的一下,刺入身后那匾额之上。
他恍惚回头,看那深深刺在匾额上的尾羽颤动翁鸣。
堂内衙役立时追了出去,然除了一隅红影,什么都没看见。
李牧延抬手,用力将箭拔出,箭杆上有三个字:乌衣寨。
“城外的山匪窝。”秦六倒吸了一口气,“定是那女匪,大人你素来没找过她麻烦,她倒上门来挑衅了,什么意思?”
“想必是替胡阿素来出气,昨日她叫本官不要多管闲事,今天本官倒觉得,她说对了,这两人的事情,本不该闹在公堂上,本官更不该开堂来审,若非如此,也不会传出去,兴许王晓红亦不会死。”
秦六见他如此态度,满是担忧:“不管如何,一个山匪也敢来县衙挑事,简直无法无天,大人,我看是时候剿一下这群山匪了。”
李牧延眼睛未抬,声音似有疲惫:“再说吧。”
“什么?”秦六没听清楚,他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神色,知他为王晓红的死自责,可为什么,他还从那眼中看到了无措与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