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凛冽看向她,眉目一片阴翳。
罗桑终究没有再激怒他,她踉跄后退,扭头跑出病房。
“罗小姐的脾气,也被宠惯了,会不会口无遮拦?”顾允之心有余悸,“您回绝了她,等于回绝了罗家,罗老的面子——”
“允之。”陈翎打断他,“罗家如若不分是非,一味逼迫我,我也无须顾念师生情谊。”
***
沈桢回到富江华苑,是傍晚七点钟。
江畔的霓虹结了雾蒙蒙的霜,射入落地窗,击碎了漆黑的房间。
一切是曾经的模样,一切又物是人非。
她手滑过吧台、沙发与半敞的窗帘,烟灰缸里零星的烟头,陈崇州的酒红色衬衫弥散着男士淡香水的气味,斜斜地搭在椅背。
像极了他。
懒怠,从容又傲慢。
依稀记得,陈崇州搂着她,窝在沙发一隅,她总是赤脚,光溜溜的脚掌蹚过冷冰的瓷砖,他没法子,从玄关到阳台,铺满厚厚的地毯;她不喜欢明亮的强光,于是他换上昏暗的橘灯,她喜欢兰花香,他每日买新鲜的白玉兰,放在卧室床头。
她也记得自己怀孕时,他系着围裙,动作生疏在厨房煲汤,是她喜欢的鸡笋豆花汤,加一勺黄糖,哄着她喝。
那阵,正是倪影百般刁难她,陈家与何家联姻也传得满城风雨,沈桢心情时好时坏,好了,他哄,她便听。坏了,不眠不休折腾他。
他任由她闹脾气,只沉默。
像黑暗的海底,有沉重的心事。
那些画面一帧帧如电影放映,扎得她五脏六腑酸涩难耐。
此时,断断续续的门锁响,沈桢猛地站起,冲向玄关,在看清来人后,她脸上的笑一寸寸凝固住。
不是他。
他回不来。
保姆抽出钥匙,“沈小姐在啊,您不开灯呢?”
她大失所望,神情呆滞着,“来打扫吗。”
“先生吩咐过,每周二,五来清理浮尘。”
沈桢魂不守舍笑,又返回,途经吧台的抽屉,她想到什么,停住,缓缓打开。
深紫色的匣子内,除了李江的名片,还有一枚戒指。
银白的铂金圈,一颗小拇指盖一半大小的樱粉色钻石。
陈崇州在审讯室反反复复触摸她的无名指,原来在丈量尺寸适不适合她。
沈桢攥紧,坐在高脚凳上,良久没有说话。
老宅那边,陈智云刚走出南院,被屏风后的江蓉截住,“智云。”
他回过头,郑重含笑,“大嫂。”
她假惺惺关怀,“倪影的病情怎样了?”
陈智云模棱两可的答案,江蓉完全摸不着头脑,“尚可,不好不坏。”
她试探挖底细,“中旭集团的汇款单据是倪影搞到的?”
“倪影和中旭副董的夫人有私交,老二当初要求中旭法务签署保密协议,若不是集团的内部高层泄露,那场贸易战距今已有五年,早就石沉大海,根本无从查证。”陈智云笑了,“我印象大嫂不感兴趣商业方面。”
“涉及陈渊,我必须留心老二的动向,你死我活的局面了。”江蓉也笑,“难怪你娶倪影,你大哥和陈翎还蒙在鼓里,认为你像老二似的,对那个女人鬼迷心窍了。”
他得意卷起袖口,“大嫂同样这么认为吗?”
“原本是,现在不是了。陈家的男人没一个省油的灯,什么都豁得出,什么都干得出。”江蓉抚弄着盘发的簪子,“我瞧倪影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她私生活不检点,在名流圈人尽可夫,是时候划清界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