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会儿,吃饭才吃到一半的程勉也被铁卫拎去了赵疆的马车。
面对嘴里还嚼着半拉馒头的程勉,赵疆难得地说了句软和话:“给他看看,看完了吃你的饭去。”
程勉露出一副感动的神情:“谢二爷还惦记着我的晚食。”
他和赵疆相处十多年,对他的狗脾气摸得也有七七八八。虽然最近这位友人愈发高深莫测起来,但程勉还是熟悉他的语气的。
这位爷这是消了气,又心疼起他的好大儿来了。
现在是赵疆有求于他这个大夫,程勉才敢冲着他阴阳怪气地开嘲讽。
“嚯!”
赵璟的裤子已经被褪到了膝弯上,程勉一打眼就给吓了一跳。
才三岁的孩子,在战马上颠荡了一整日,从屁股到大腿,全都磨破了,皮肤又红又紫,血迹斑斑。
这孩子也是能忍,这样了居然都一声不吭!
赵疆是被程勉的反应给吓了一跳。
“如何?”他问。
程勉眼珠子一转。他从这简短的两个字里咂摸出了紧张的味道。
“大公子这伤得可不轻啊……”程勉摸着下巴,朝赵璟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顺便一挤眼睛——小可怜儿,且看你程叔叔如何让你爹内疚一整天,你就等着享受好日子吧!
他在赵疆目光的注视下继续道:“大公子年幼,皮肉也嫩,如此大片的伤口,若是感染发炎了,恐怕不妙……”
“接下来大公子只能静养,务必要饮食清淡,心情舒畅。”
程勉特地把后头四个字加上重音。
赵疆淡淡道:“知道了,上药吧。”
程勉刚要去拿药箱,就见小赵璟挣扎着要从软垫上爬起来:“儿子没事——”
他不愿父亲担忧,更不愿让父亲觉得自己以伤乞怜。
程勉实在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他看着赵疆将小孩按到自己膝盖上,掏出药膏来扔给他,“你自己给上吧。没大事,明儿就好了。”
程勉一点不耐烦看着一大一小,嘲讽道:“你真是亲爹,他真是亲儿子。”
性格瞧着是不同,骨子里一模一样的死轴。
赵疆给赵璟上完药,小孩脸已经憋得通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痛的。
他刚要起身,就被赵疆一个眼神按在原地,不敢再动。
“药没干不许穿裤子。”赵疆拽了条锦被给赵璟盖着,“也不许看书。”
或许是感知到父亲的情绪此时足以纵容他撒娇似的反驳,也或许是身上的伤实在太难受带来的委屈,赵璟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道:“儿子睡前都要读一章书的。”
他说完,便见面前出现了一只草编的小狗。
是白天马二山给编的那只。
赵疆这辈子也没哄过小孩,但他见马二山两三下就把赵璟哄笑了,想来这草编的小玩意是管用的。
赵璟将那草编小狗拿在手里,却还眼巴巴地瞅着堆在车厢一角的几卷书。
赵疆面无表情地抽出一卷来,随手翻了一页:“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念不到半句,小孩的眼睛就困得快要阖上了。
成人行军一日尚且疲惫不堪,他一个三岁的孩子怎能不累?
只手还牢牢抓着那只草编,压在一侧的脸挤出一点奶气的婴儿肥来。
他确实还小。
赵疆依旧慢慢地往下读。
“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