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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找个律师（第1页）

萧鸿渐给我找了个律师，就等在他办公室的小会议厅里。五十多岁的女性，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商务装，一头短发飒爽英姿，戴着一副考究的黑框眼镜。优雅，知性，独立，干练，我想出所有我期待能在自己身上出现的褒义词，这会儿一股脑涌上心头。“你好余小姐是吧，事情我都听鸿渐说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徐，这是我的名片。”徐律师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带着点比常人语速更快的播音腔。她递给我一张烫金的黑底名片，低调奢华的设计，大气磅礴的logo。光是看一眼名片上合伙人的抬头，就足以彰显对方的来头绝对不小。我被她的气场瞬间折服，恭恭敬敬地用双手接过。“您好徐律师，叫我小余就行。”同时，我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站在我身后的萧鸿渐，同时咬着牙，用差不多蚊子叫的声音吐出一句：“萧总我没说要律师，我跟我老公准备协议离婚的。”我这话说的有点没有底气，感觉好像我还没有下定决心，还在动摇要不要离婚一样。萧鸿渐看了我一眼，用的是看神经病的眼神：“谁给你找离婚律师了？徐律师接的是李佩英和她儿子杜蒙对你的名誉侵害诉讼案。你那点私事，进得了我的办公室么？”我差点咬了半截舌头，感觉整张脸皮都要烧起来了。“怎么？余小姐现在也有离婚官司要打么？”徐律师冲我微微一笑，“按我们行业的规则，同一个当事人，同时期不能被代理一个以上的案例，不过我可以介绍所里其他资深的离婚律师。”“她还没想好要离婚。”萧鸿渐挥了下手，我的脸更红了：“不是萧总，我……”算了，再纠缠这个话题可就不体面了。但我也没有想过非得追究那个李老太和她儿子的责任，那件事既然已经水落石出还我清白了，我是真的没有精力去折腾了。然而萧鸿渐却说，人家是闹到公司来的，他既然接管，必然管到底。“律师不用你出钱，但作为被侵权人，必须由你提起诉讼。”萧鸿渐说让我先坐下，跟徐律师慢慢聊细节，他去倒茶。主打一个倒翻天罡，不按套路出牌，我简直如坐针毡。“别紧张余小姐，我们可以先聊聊天。”萧鸿渐离开后，徐律师和善地冲我笑了笑：“萧总是你的——”“哦，他是我助理。不是，我是他助理，他是我上……上司。”我局促地并拢膝盖，笑容挂在脸上僵了又僵。“理解。”徐律师点点头：“他这个人，就算是有心礼贤下士，也会给人十足的压迫感。”“也……也没有啦。萧总平时工作态度很严谨，所以对我们的要求也比较高。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我笑得客气又虚伪，听得出这位徐律师言语中颇有微词，明显是跟萧鸿渐的关系很熟。我又不是傻白甜，难道打蛇上棍，跟着一起吐槽人家？是嫌活腻歪了么？说话间，萧鸿渐已经端着两杯茶水过来了。一左一右放在我和徐律师面前，头也不抬地憋了一声：“说案子，说我干什么。按分钟计费的。”我一句谢谢咬在舌尖，就这一口热茶差点没烫吐了。徐律师扶了扶眼镜，余光瞄扫了他一眼，然后直接从档案袋里拿出一些资料递给我。“余小姐，这些是我搜集到的部分证据，你可以先过目一下。律师函等授权书签下来后，我会以律所的名义发给李佩英母子。”徐律师问我，现在的基本诉求是什么？我有点无助地看了看萧鸿渐，人又不是我找的，我如何能知道我的诉求是什么？“赔钱，公开道歉。”萧鸿渐端着茶水，径自抿了一口，替我回答了。我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两杯茶，一杯是他给徐律师的，另一杯是他给自己的。没有我的。然而我太紧张了，就手端了一杯抢过来。真是尴尬他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看出我手足无措的窘迫，徐律师友善地摆摆手：“没事，鸿渐知道我不喝茶。”我满眼都是感激，一时间忘了该接什么话。萧鸿渐睨了我一眼：“赔多少，也要我帮你决定么？”我赶紧放下杯子：“哦，我……我其实没什么概念，这种一般能赔到多少？”徐律师解释说，诽谤侮辱名誉要视情节严重程度，以及造成的后果综合来判断。“几千元到几万元不等，五万基本在上限。不过要是造成严重后果则另计，比如给当事人造成严重的精神困扰，导致抑郁自杀等。”我摆摆手：“这不，不至于吧。”“那是因为你没有遭遇过真正的暴力和侮辱。”萧鸿渐眸子乌沉，幽幽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这话的含金量，但我相信一种叫做幸存者偏差的现象。人类的悲欢各不相通，可能在我看来已经一地鸡毛的生活，也会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只是如果上线才只有五万块的话，还要扣除律师费，到手不见得有多少。这其中牵扯的精力倒是肉眼可见的。我有些犹豫地看了看萧鸿渐：“萧总，这个官司是非打不可么？”“也不一定，如果对方觉得应诉的影响很不好，说不定会同意和解。”徐律师替他解释了一下。我心中几分踟蹰，想了想，说：“我能不能先回去看看资料，然后考虑一下？”“当然，最后决定是否要起诉是你的自由，毕竟你才是被侵权人的主体。”徐律师将那些资料搁在茶几上叠好，一并交到我的手里：“另外我多说一句，很多人打官司并不一定是为了要赔到多少钱，而是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不会随便吃哑巴亏。这会在未来给自己省去很多内耗和麻烦，长尾效应十足。”“我知道了，谢谢你徐律师。也谢谢萧总。”我看了萧鸿渐一眼，拿起资料站起身。萧鸿渐点点头：“你先回去忙吧。名片收好，考虑好了直接联系徐律师。”从小会议室走出去，我才觉得呼吸的空气对了路。明明没喝多少水，却紧张得很想上厕所。可能是因为徐律师的气场太强大了，压迫感很真实。再加上萧鸿渐在一旁边鼓敲的震天响，我之前又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孙姐，你说余幼薇之前那么大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说是被人冤枉的，我怎么觉得这事得细品啊。”洗手间门口，我敏锐地听到了我的名字，也嗅到不友善的八卦的臭味。比下水道反上来的还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