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盛极一时、猖狂于世的百威楼,和如今这个空架子,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对此,弃暗从明的禁军统领沈白衣最有发言权,他听了话音,难以置信地转向肃王武瑛玖:
“楼主?”
“殿下,您是说,说梅香没有死,她实际上就是百威楼楼主!”
沈白衣这么说,自己都止不住乐了:
“怎么可能呢?百威楼当年杀人越货无恶不做,生意遍及大雍和塞外。百威楼主不仅能降服楼里这么多狠角色,而且能在大雍天子脚下把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那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怎么可能会是个娇滴滴的女人?”
沈白衣视线偏移,他此刻视线里出现的人物,肃王,凌照水,还有慧妃沈晚棠,都以不苟言笑的神色告知他一个残忍真相:
梅香,就是百威楼楼主。
逼得他竟越来越不自信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年好像从没有人见过那位神秘的楼主。”
“他是圆的扁的,高的矮的,男的女的,便连他手底下的杀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在长久的沉默后,慧妃沈晚棠突兀地开了口:
“她可不仅是百威楼楼主,她还是云韶宫、铜雀台的幕后之主。”
“她根本不是什么梅香,她是白莲女教供奉的金身圣主。”
凌照水想起了一些关于母亲的日常,她食花饮露,似乎一直游离于世俗之外。
她虽仰仗父亲凌捭阖存活,却从不卑微和屈从。
印象中,她为父亲添茶喝更衣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外人以为,凌捭阖为梅香建造天下瞩目的凌府倚梅园,对她想必是千恩万宠、百依百顺;好事者揣摩,人间胜境的凌府倚梅园,藏着这么个天下闻名的舞姬,想必是日日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但是,以凌照水这个深居其中的当事人多年观察来看,父母的相处,完全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相敬如宾。
父亲虽常宿凌府倚梅园,极少回到凌家主宅,但他日常实则并不与母亲宿在一道。
他经常便是一个人呆在书房里,他与书中美人相处的时长,远远大于身边美人。
他们不仅不同宿,也很少在一张桌案上吃饭。
母亲食花饮露,辟绝人间烟火,时常几日闭门不出。
父亲却是个常人、俗人,他食五谷,尝百味,每每以食得美味为乐。
凌捭阖为人爽直,又喜好分享,倚梅园中几乎所有仆从都受过他多多少少的好处。每每他下朝归家,终日清寒的倚梅园中,便会多出许多生气。
攀谈的人声,忙碌的脚步声,以及间或的不被母亲禁止的笑声。
在人间仙境的倚梅园,母亲过她的神仙日子,父亲过他的寻常生活。
若非他们的人生有了自己这个无法抹去的交集,凌照水一度怀疑,父亲凌捭阖当年冒着触怒圣威的风险,执意将梅香这位天降的美人收入怀中,只是捕风捉影一场谣言。
凌姑娘少女时期,心底暗存的这份感知,在见到慧妃沈晚棠后,变得尤为强烈。
她仿佛终于找寻到了父母结合的缘由。
宫里的嫔妃们几乎都认同一个观点,那便是梅香当年入宫,是奔着当今皇帝去的。
西域来使,进献第一舞姬,梅香拥有如此令人心动的名头,配上那般国色天香的美色,竟然没能成为当今后宫三千佳丽中的一员,这在当时,是一件跌破无数人眼球的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