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慧妃已经隐隐有了猜测,朱迟墨照实回答:
“是主子。”
当初建好这墓室时,匠人笃信这墓道和墓室比之皇陵还要难闯,绝对是一处有进无出的地方。
有此断言,慧妃沈晚棠才放心地在墓室完工后,将一众匠人置于死地。
可如今,墓门紧闭,私入者却已不翼而飞。
一时之间,慧妃不知道是该骂匠人大放厥词,还是该夸儿子智勇无双。
从朱迟墨口中亲耳听到这个回答,慧妃沈晚棠踉跄后退了一步,觉得天都要塌了。
“贵人,您方才不是说这水有毒吗?那主子他?”
墓门并无煽动,墓壁上也只有打斗留下的痕迹,墓室里外摆设一应完好,可想而知,肃王活着逃离,必定是从水道遁走。
棺下水道中的毒,实则是乌金石之毒。
乌金石本无毒,但它在化而为金的时候,会产生剧毒,那毒若为人所采,头晕至智昏,若积毒不散,则小命休矣。
“可有解毒之法?”
凌照水穿过一众避退的护卫侍婢朝前走去,她目光直视,是父亲凌捭阖的棺椁,也是站在棺椁后的慧妃沈晚棠。
慧妃平视凌照水令其出神的一双眼睛,神色有些异常:
“有,但是恐怕来不及了。”
“此毒的解药需在一个时辰内服下,否则至死都无法将毒素从体内清除,终身都会饱受毒发之苦,至死方休。”
凌照水闻言,眸色一沉。
初生牛犊,她比此刻的慧妃沈晚棠显得更为沉稳,追问:
“此地可有出路?”
慧妃摇头:
“没有。”
凌照水又向前多走了几步,一手已然抚上了父亲凌捭阖的棺椁。
她这般做时,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贵人,时候不等人。”
位高者,笃信死人远胜活人。
诚然,凌照水相信慧妃沈晚棠的为人,以她一贯的作风,她说这墓道没有活口,便一定是没有的。
但凌照水比这墓道中的其他人,多知晓一份信息。
那便是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这墓道中,这棺椁里,埋藏的是她身首异处的父亲:
大雍朝有史以来最大的贪官,凌捭阖。
以凌捭阖的罪名,他比这鸣金山上乱葬的其他人,可恶上千万倍。
可慧妃许了这么好一块地方,耗费如此大的心力人力,给了他一个荫蔽且可靠的长眠之所。
这不得不让凌姑娘重新审视这位中年美妇人与父亲凌捭阖的交情。
父亲生前位高而貌显,愿意追随他红袖添香的美人何其多。
只是父亲后来娶了极富盛名的美人,倚梅园中千树万树梅花开只为博卿一笑,郎才女貌传为一段佳话,他原本的那些红尘过往,岁月留香,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火烛忽明忽暗间,凌照水的声音响在四壁间,分明柔软,听起来却格外铿锵。
凌姑娘看向慧妃沈晚棠,一句问话直入慧妃沈晚棠重重设防的心坎:
“他,怎么配得上这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