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宴轻巧跃上马车后,道:“表哥,我不需你相送啊,以前你也没有送过我啊。”不仅没有送过,他离开上京时,表哥只会让侍卫捎四个字“平安归来”。今日很是反常。人亲自来了不说,这会子还送他。夏元宸淡声,“闲来无事,送送无妨。”“哦,好吧。”公孙宴点点头,“那回头卫二给您诊治,您还是亲自接她吧,我放心些。”都知道担心卫二安危了?“怎么,真想娶卫二为妻?”夏元宸漫不经心地问着,手里拿着的茶盏,慢慢转着,像是在观赏小小茶盏上的冰裂纹。公孙宴赧然,抿着嘴羞涩一笑,“嗯,想。”“喜欢上了?”夏元宸凤眸微抬,深不可测的眸底有暗涌起伏。喜欢一人,会这么快?公孙宴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夏元宸所问。“喜欢?”一脸的迷茫,“什么才是喜欢?”……夏元宸放下茶盏,菲薄的唇微微弯起,“没事了。那你,向她表露心意了吗?”愣小子,还没有开窍呢。连什么是喜欢都不知道,这事儿,得他自己明白、体会才成。他呢,也是不太懂。别教偏小孩了。公孙宴受到惊吓一般,连连咳起来,眼神也闪闪躲躲,“说说说……说了。”夏元宸:“那她怎么回应你?”公孙宴羞涩垂首,“我我我我,我没有问她了啊,等我从域外回来再问。”“她知道后,没有问你一句话?”夏元宸微眯双眼,继续往深里探。公孙宴这次没有立马回答了,眼神颇为古怪望向夏元宸,“表哥,你不一贯不喜管他人的事儿吗?今日,怎么问得如此多呢?”小白兔一旦变机警,所问也跟着变得犀利。夏元宸面不改色,“你是我表弟,卫二是我大夫,倘若你们结怨,受苦的会是我。”哦。也对。大夫要坑人,那可太简单了。公孙宴说,“我们没有结怨啊。她就问我祖母喜欢什么,我呢,就回了祖母喜欢什么。”“实诚、善良、一年内可以与我成亲,祖母还说,只要我喜欢便成。”探出来了。夏元宸微微拂袖,唇角再次上扬。首先,一年内卫二是决计不可能与表弟成亲。其次,善良么,卫二也善良,但有棱角,长公主的另一层意思更是要顾家,还要能照顾好表弟。卫二,皆不符合长公主心中孙媳妇人选。以她的聪明,也必定看破长公主对孙媳妇的要求,她与表弟注定不可能在一起。但为何没有像拒绝他一样,拒绝表弟呢?难道,卫二是喜欢表弟?瞧着也不像啊。提到表弟时,卫二神色坦然,毫无姑娘提到心上人的羞涩或喜悦,平平淡淡如同朋友般对待。等她去小院,他再问问。马车吱咯驶上城门,公孙宴又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册翻阅,夏元宸没有打扰,两表兄弟就这么一路沉默到了城门口。城墙之上,夏元宸目送卷着灰尘离开的马车,直到消失在视线里。“王爷,大夫回了禁庭。”血七如幽魂出现城墙上,“……宫中耳目,可需再查?”“不必。”负手的夏元宸眉梢微冷。他的父皇啊,哪怕有黄御医替自己诊断了,还是不放心自己呢。兵权他也交了,那位置他也不想去争,为何还会被父皇如此猜忌呢?负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握紧,紧到似乎要把自己手骨握碎。日头西坠,天尽头如大火在熊熊燃烧,烧到连云层都变得金黄、夺目,随着日头偏下,云层金边渐化灰色,直到天色继续变暗,那云层也烧成灰烬。卫宗耀踩着最后的微光回到勇毅府侯。如今,连他也只能走大门边上的侧门回府了。正门除了为世子兰哥儿敞开外,也就只有章氏、姮姐儿俩人可以走了。刚从侧门踏入侯门,守门的小厮急忙过来,“老爷,夫人有请老爷去杜微院,说是有要事告诉老爷。”杜微院刚摆了饭,卫云幽也在,正伺候卢氏坐下来。两房姨娘则在边上伺候备菜。于妈妈进来,“夫人,老爷来了。”赵姨娘闻言,怯声道:“夫人,那妾身先回西院。”有老爷在,夫人是不会留她们这些妾身在边上伺候。卢氏点点头,赵姨娘福了福,弓身、垂首,轻轻退出正院。为了防撞见老爷,她跨出门槛后走得飞快。余姨娘撇撇嘴,暗里不屑地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单膝蹲下,行了大礼,笑盈盈道:“夫人,妾就留下来伺候您和老爷吧。”于妈妈微笑,“余姨娘也累了一天,还是早些回自个院里吧。这儿,有奴婢伺候就成。”卫云幽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用来布菜的银箸,温顺道:“母亲,女儿许久没有见父亲了,今晚女儿给父亲布菜,可好?”余姨娘闻言,垂着泪,可怜兮兮地泣道:“说来妾身也许久没有见老爷了,心里甚是惦记,求夫人开恩,让妾身留下来伺候老爷吧。”亏得还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呢,如此不害臊跳出来干涉父亲房里的事儿,没大没小的,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余氏,你且退下,老爷我有话需与夫人商量。”进来的卫宗耀正好听到爱妾的泣声,边说边走过来,亲手扶起爱妾。“老爷~~~”余姨娘人是起身了,手还抽着卫宗源的袖子,当着卢氏的面儿,泪汪汪的两眼脉脉含情望着卫宗源,诉说自己的思念。卫宗耀顿时心软了,哄道:“先回去,晚点老爷再过来。”“好,妾身等老爷过来。”余姨娘见好就收,朝面色冰冷的正室福了福,绢子轻地甩了甩,扭着腰身,颇为得意走了。当然,也没敢猖狂到让卢氏瞧见。正室积威,她偶尔使点小性子不碍事,真要惹到正室起杀心,老爷都护不住她。卢氏微地闭了闭双眼,习惯性想去捻佛珠消气,手指落了空,眼里顿有恨意掠过。都是那谢氏!如今连吃斋念佛都得躲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