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没错!”店小二点头道,“刘生看上去潇洒风流,清雅似仙君,貌不输潘安。”
“你且去堂中收拾出一处好桌子来,我这就去见刘兄。”
“是。”
等店小二走后,我对张继和高镖头道:“马匹走失之事,还劳请你俩先跟着,我只怕这马匹不识劳累,跑的太远,难追。”
高镖头决心道:“马匹多爱往山道去,我跟张继先去山道的方向看看再说。”
“我问句实在的,”张继牵出一匹棕色的骏马来,“万一真让我跟高镖头在山道上找到了走失的马匹,要如何将它们带回?这可不是赶羊。”
我跟高镖头没得又被张继口中的“赶羊”二字给逗笑了。
我只好道:“那张继你就跟高镖头同骑一匹马去寻马好了,这样返程途中,你与他各骑一匹,中间带上一匹,无疑是最佳之策。”
“好,就这么办。”张继对高天威道,“高镖头,我坐马前你坐马后,这就出发吧!”
来到客栈大堂。
我见刘方平已经在靠近柜台的桌席中等候,便快步上前。
“我闻刘兄有‘欢悦品之,若九春;细看琢之,似秋霜’之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拱手行礼,“幸会,幸会!”
“早闻鸿渐名声,快请,快请——”
刘方平回之以礼,请我坐下,道:“我在文武之间皆未能得偿所愿,空有一番好容姿何用?”
“陆羽在皇甫兄府上第一次读到刘兄诗作,对其中的描写秋景秋情之句记忆犹新。当时就想,能作出此诗者,定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如今相逢,且不论别的,刘兄你的气度与才情,当真不输别人!”
“人心险恶,就是这一副好相貌害了我。”刘方平一叹,“有人诬我私幸歌楼女,不给她名份;更有人弹我侥存不臣之心,是个劣底胡人,不配居住在洛阳。鸿渐你说,我是何其难啊?”
“人言可畏是真,但刘兄你切勿因为那些没根据的话自伤身性。你的诗风在大唐文坛清晰易辨,行文之间心思纯粹、情感细腻,多写风景与乡愁,更有那闺怨之笔,怕是除了你之外,无人能写出那动人清婉,即读即代入的女子心事了。”
“我的志向,是上阵从戎,哪想天不遂人愿,终为容颜误,罢了罢了。”刘方平饮了一口酒,“还是皇甫冉说的对,世人易合复易离,袖中一字无由得。我这一生,怕是无缘沙场也无缘朝堂,只能放任山水了。”
“纵情山水何尝不好?”我反问他,“少些庙堂之上的勾心斗角与机关算尽,多些白云间的自在逍遥和沉心省迹,也是一种好活法呀!”
“鸿渐,你又如何呢?”刘方平情真意切地问我,“我从皇甫冉的书信当中得知你要去朝廷奉职之事,待你到了长安,有何打算?”
“我深知自己重感情也重友情,所以不瞒刘兄你,我也怕日后自己在皇宫当中孤身一人,所有的心情心事只能写作白纸黑字,寥以为祭。”
不爱饮酒的我,也端起海碗来喝了几口落肚。
“人生苦短,平安顺遂是一世,轰轰烈烈也是一世,宫外之人不知宫内寂寞锁清秋,宫内之人常盼宫外人间烟火味,各自都是筹谋不了自己的命运的。所以你说,陆羽还能做什么打算?不过是凡事求个小心,遇人求个眼明罢了。”
刘方平忽然仰手叫来店小二。
“快去取笔墨,我有一诗对鸿渐相赠。”
飞雪带春风,徘徊乱绕空。
君看似花处,偏在洛城中。
【注1】
读罢,我为诗中的厚厚忠言所感,握着他的手感慨万千。
“方平兄你呀,就是能在诗中写出一番令人警醒的词句。”
“一个‘带’字,可见这风雪的劲力,一个‘乱’字,足显这环境的不如人意;你还将雪花比作飞花,暗讽赏雪的‘富家子弟们’为‘谦谦君子’,不识穷苦百姓的饥寒。这洛阳城啊,可不就是如此吗?像是潘骧潘员外一家,他们哪里能体恤人间的疾寒?”
我将诗作珍重在心,共鸣之处,几欲着泪。
“懂我此诗真意者,唯有鸿渐!”
刘方平亦是温眸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