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爷怕是没点真本事的人当不了吧?”钱起问,“进一步说,就算一个分号镖局的堂主或是镖头怀有真本事,没点拿得出手的‘见识’和‘功绩’,也不敢居高位吧?”
刘长卿看透官场规则,道:“说是说让各镖局来举荐,但是皇帝眼里要是有符合条件之人,不是也能直接任命吗?”
“陆羽不会向皇帝指名道姓地推荐可任之人的。”李季兰深信不疑道,“他自己不贪恋功名利禄,也不会仗着皇帝的信任而为朋友谋高位。”
“包括朋友主动开口有求于他,他也不答应吗?”钱起问,“在下以为,这不是原则问题,而是遵守法纪过了头,容易遭人怨恨。”
“虽说我觉得高天威高镖头是‘三爷’的有力候补,也是陆羽的好友,但是我想他不会向陆羽索要好处。”李季兰看着自己手中的茶杯,“这,才叫真朋友。”
钱起忽然问:“李姑娘觉得自己了解陆羽几分?”
李季兰却不觉得唐突,只淡笑着应道:“我给不出一个准确数字,只愿我了解的他,与他了解的我,份数能够对等。”
“如此便是至高的思悟了!”钱起佩服道,“在下以前只闻:陆羽之茶,李冶之诗,举世无双。今日再听李姑娘这一席关乎彼此的深论,更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心有灵犀、安危与共’啊!”
李季兰低头转了转茶杯,垂眸凝茶道:
一处落雪两处深,还见江南江北春。
三分惦念四分真,留作天寒天暖昆。
五句相思六句斟,换得心里心外温。
九曲回肠十曲怔,恍惚弦上弦下声。
钱起和刘长卿皆对李季兰的诗作大赞。
总管事王五更是重新把笔墨给摆了回去,连声让李姑娘赐下佳作亲迹,好给“香茗酒楼”来个冬日生辉。
写罢诗作,看着王五忙活了一系列动作之后,李季兰从袖口拿出了那枚陆羽亲手做给她的山茶花发钗。
原本她是不忍看也不舍得戴的,最近却时时带在身上,似乎只有如此,才能确保陆羽在长安无事一样。
长安皇城,宫阙之内。
大刀阔斧地整顿了一番吏治和市场买卖秩序的皇帝龙颜大悦,宣我入殿去见。
我在总管大太监程公公的带领下,走进皇帝所在承天殿内书房。
“臣茶御史陆羽,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爱卿请起。”
“谢圣上。”
皇帝为我赐座,对我大嘉褒奖:“爱卿如朕的左右手,为朕除去反贼与国贼两大心头恨,且未损一兵一卒,是为上策。朕虽非高枕无忧,但也始见海晏河清,敢再立与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并肩之志,皆是爱卿之功也。”
我深知“君王赞美之极,则臣子必有后危”的道理,故而谨慎道:“圣上明谋善断,才得今朝之大局,非臣之功。”
皇帝悦色道:“爱卿不必谦虚,君主之所以能成大业,还得是要仰仗贤臣啊!在后宫,有皇后执掌凤印端淑而治,朕可得夜时之好;在前朝,有忠臣良将文武并施,朕可听良策纳忠言。岂非两全其美,正当盛世之时?”
我在心中细致思忖,皇帝或将真心乐舒于当下欣欣向荣之象,又或将有意试探演戏于我面前,他的话的核心意思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君臣本一体,顺者昌,逆者亡,若想两两相好,彼此间就必须得当相知。
“圣上之幸,就是我等朝臣之幸。臣愿伴君侧,共看盛世。”
总管大太监程公公一挑眉,又马上装出一副和气的态度道:“陆大人真是懂得用词啊!万一把‘共看盛世’说成了‘共创盛世’,功高盖主,可是要掉脑袋的。”
我对那老太监冷道:“程公公你的耳朵也好使,就怕是有时候本官没有说错话,反被你给听岔了。”
“怎么会呢?”程公公笑面以对,“谁不知道陆大人你是个忠臣呢?没准以后茶阁的荣耀都指望着你呢,咱家自然是能把你的话都听明白。”
面对我与程公公之间的对话,皇帝倒也不怪。
只道:“爱卿无需跟程公公多言,程公公你也无需从陆大人的话里吹毛求疵,君臣之间贵在没有芥蒂,想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