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太夫人却听不出来,只道:“快快,快把你儿子叫出来,我有件大喜事要说与他。”
平宁郡主知道荣太夫人所为何来,可现在正是除夕夜里,不好推说儿子不在家,只得假笑着把齐衡从后堂叫来前厅。
要说这荣家人也算是汴京勋贵里的一朵奇葩。荣家本是皇城根儿下一户泥瓦匠,那年因着家贫把年幼的荣妃送入大内做宫娥,原本只是想让这个女儿有口饭吃顺便添补家里,没想到荣妃却入了官家的法眼,一朝侍寝、荣宠加身,在未有所出的情况下几年之内就提拔到妃位,荣家也跟着水涨船高,享尽尊荣。只可惜荣家人只会修墙叠瓦,在家业经营上无甚建树,既进不了科考场也进不去汴京贵胄的圈子,只有老皇帝可以依靠,根基浅薄如漂萍。
平宁郡主是顶看不上这样的人家的,可偏偏这样人家的女儿看上了她的儿子。
见国公府人都到齐,荣太夫人开门见山:“我今天来不为别的,就为我家那个未出阁的小女儿来说亲。”
齐国公一愣:“说亲?”
荣太夫人:“是啊,说亲!我的幺女荣飞燕你们不是见过吗?长得花容月貌,跟我们家大姑娘一点不差的!你儿子若娶了我女儿,那和官家就成了连襟,这天大的好处别人可是想要都要不到啊!”
平宁郡主听得无语……她自己已经算是皇帝皇后的养女,哪里还需要儿子去和官家攀连襟?再说,谁敢和官家攀连襟?但凡外姓和皇室联姻都得自降一级身份,哪里能按寻常百姓家的路数来?她打断荣太夫人:“您说笑了,我能尊称官家一声父皇,那是官家赏给我家的脸面。官家就是官家,是君父、是天子,我们都得谨慎做好为人臣子的本分才是。”
荣太夫人一时语塞:“呃……是……是……”她重修组织语言,“啊反正就是我女儿看上你儿子了,想来问问你家的意思,看这亲要怎么结、何时结。”
平宁郡主和齐国公四目相对,心说自己家还没答应,怎么对方已经在问何时结了……
齐衡作揖:“晚辈多谢太夫人的一片美意,只是晚辈现正苦读经义,为下科会试做准备,眼前实在无心婚事。”
荣太夫人一甩帕子:“傻小子,下科京试还要再等两年,你这大好年纪就泡在故纸堆里过活,多无趣啊!听我一句劝,先把亲事办了,这样既有了婆娘给你暖被窝,你们齐家也能早点抱上孙子啊!”
一席话粗俗又无理。
齐衡眉头跳了一跳,性情温和如他也有点受不了这位荣太夫人。
平宁郡主在这个空档已经想好对策,笑道:“要说,夫人来得也是不凑巧,您来之前,我儿子刚在祖宗牌位前立下誓言,要科考后再娶妻。此时若我们突然更改,恐怕会让祖宗怪罪。”
荣太夫人哈哈一笑:“这有什么?你们齐家祖宗若知道你儿子能和官家做连襟,那估计九泉之下也要笑得合不拢嘴,哪里还会怪罪?”
都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平宁郡主这样一个左右逢源的人被荣太夫人一通胡吣搅得办法全无,只能愣愣地去看齐国公。
齐国公虽然公事上没什么才干,但对付这种人很有一套,他笑盈盈地问荣太夫人:“您平常在家是不是天天喝燕窝?”
荣太夫人一愣:“燕窝?没有啊,那玩意没滋没味儿的,也不知道那些王公贵族爱它什么。”
齐国公并不在意自己也被骂进去了,接着问:“那您是怎么养得如此好气色的?不瞒您说,从您刚进府里来我就觉得这屋子里都亮堂了几分,刚才坐着想了半天,才发觉原来是夫人您带来的。”
哎呦,这一通吹捧,荣太夫人当场咧开嘴笑得嘎嘎的。
等好不容易把荣太夫人熬困了请回荣府,平宁郡主一拍桌子怒道:“好没教养的东西,好好一个年夜都被她给搅了!”
齐国公:“毕竟她女儿现在正得盛宠呢,咱们不好得罪她。”
平宁郡主:“没根基的泥瓦匠,怎么有脸来咱们家提亲?也不想想她女儿配吗?她家配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
大年初一一早。
荣太夫人还在做美梦,齐国公府却又迎来了一位贵客——邕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