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再度摇头,以顾玲珑的性格和对弟弟的珍惜程度,不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觉得不是这样。”
许诺神色微变,欲言又止。此时此刻他心情极其复杂,陈年旧恨屡屡刷过心头,又不得不承认她连摇头的动作都该死的迷人。他悄悄叹了口气,话锋一转,“我想通了很多事,以前是我误会了你,对不起。”
转变来得太快让人不知所措,她瞧着那张俊脸愣了好半天,才字斟句酌道:“没事,那时候你还是孩子,我明白你的感受。”当年她确实理解许诺乍然失去亲人过于痛苦所以要找个可以怪罪怨恨的人,若不是为了自保,她其实愿意为那天晚上没有及时发现玲珑的反常向他道歉。如今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双方能和解最好不过,不能的话她也不强求。
“那年我也不小了。”他嘟哝道,脸上多了几分孩子气的不满,仿佛在抗议她的措辞。“好了,不聊过去了,钻石你确定只要50分?从保值角度来说,我建议你至少用75分以上。”
话题转得猝不及防,唐雅不免有点晕头转向。陈志安的劝告言犹在耳,她犹豫了。“我今天过来得第二件事,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们不定制了,很抱歉占用了你和言言的时间。”该告辞了,从今往后不必再见。她站起身最后看了他一眼,有些话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可是自己准备好了么?唐雅没办法回答。
机会稍纵即逝,许诺的声音传入耳中,他说:“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姐会同意让给你的。”
他说得轻松,奈何面部表情出卖了主人,她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到了哀愁、期盼,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倔强。他是不可能向别人推荐双头蛇戒指的,那是专门给顾玲珑的设计,偏偏她阴差阳错拿到了手绘图。如果自己不答应,他或许没有勇气把它变成现实中的物品吧。
所以,我就是一个工具人。唐雅产生了诸如此类的自觉,内心反而平静下来。她低头看着左手想象那枚戒指戴上中指,低声说道:“五十分就可以了,我又不会卖掉它,无所谓保不保值。”
许诺被她的话逗得哈哈大笑,笑声弥合了过去留下的裂缝,唐雅逐渐被他的情绪带动,莫名其妙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刻,她真心以为自己是能够得到原谅的。
送走唐雅、打发言言提早下班之后,许诺锁了楼下的店铺回到位于二楼的工作间。这是他的避风港,也是他独享的天地,除非他开口邀请,否则就连言言都不敢随便上来。
工作间分为两个区域,一张胡桃木的大长桌井然有序摆放着各种工具,那是他的工作台;长桌尽头与之相连的电脑桌恰恰相反,桌面乱得一塌糊涂,原本垒起的参考书倒塌后摊了半张桌,还把电脑键盘推到了桌沿,不知键盘底部哪个部位起到了恰到好处的平衡支点作用,它摇摇坠坠却仍在桌边坚持着,等待主人及时的救援……自从那天晚上打开言言转发的客户图片,一向干净整洁的桌子就像经历了一次地震,全是他震惊心情的映照。
那天许诺和往常一样在改设计图,言言突然发来一张图片,说是客户想定制图上的款式。他点开前毫无思想准备,当图案在电脑屏幕上展现全貌,强烈的冲击瞬间让他失控,狠狠一拳砸向参考书堆砌的堡垒,直接砸塌了。
他抄起手机拨打言言的号码,要求她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得让客户答应面谈。许是他语气中的急迫、焦灼吓到了她,言言一反常态什么都没问。
许诺确信那就是在姐姐的遗物里始终没找到的手绘图,不管落在何人手中,必定和顾玲珑有关联。果然一如所料,出现在面前的人带着一张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脸,如一朵娇艳的玫瑰,正在盛放。
许诺径直走过工作台,由几盆高大绿植隔开的角落区域是他的休息区,有时候他工作到很晚就会在店里睡,所以这块区域不仅摆了一张单人床,靠墙位置还有一个简易衣柜以及旋转书架,当作一个单人间也不为过。
他从书架最下层抽出一本《大学哲学》,这是顾玲珑读书时的课本。翻动书页,里面夹着的照片出现在眼前,他拿了起来。
那是四个女生在外滩的合照,对面的东方明珠流光溢彩,四个人笑得都很甜。
他清楚记得在姐姐死去的那天,他在她的寝室里摔烂了相框,狠狠涂黑了合照中另外三个女孩的脸——那张合照此前曾被用来证明她们相亲相爱没有任何矛盾。
如果顾玲珑书里夹着的照片才是真正属于她的那一张,那么她们故意在姐姐桌上摆放合影的做法不就是心虚的证明嘛!
许诺满怀恨意的目光凝结在相片中的唐雅脸上,一想到她将要迎来美满幸福的婚姻,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假如做了坏事的人不会被惩罚,那世上还有什么公义可言?
等着吧,我一定要替姐姐讨回公道!
一丝阴冷的微笑爬上嘴角,刀锋般凌厉的眼神一遍遍刻画唐雅的脸,他不顾一切想要伤害她,哪怕会与她一同万劫不复。
复仇的种子开始发芽,他已无法控制深藏于心的愤怒,任它露出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