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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间,唐雅再次踏足星屿,开门的仍然是言言。比起前一天,今天的她走朋克路线,烟熏妆黑唇膏,皮衣皮裤,酷得好像背上吉他就能唱摇滚。唐雅好奇得问:“这家店不会只有你一个客服吧?”
“还真被你不幸言中,我们是小本经营,一个人得当三个用。”言言快人快语,把只见过两次的她当熟客看待,竹筒倒豆子似的毫无保留,拍着胸脯自我介绍:“售前是我,售后是我,店员还是我。”
“设计师也身兼数职?”她本不该关心的,可是头脑一热就没管住舌头,问出了“越轨”的第一个问题。
“嗯,他什么都做,画图、做蜡模、浇铸、镶宝石、抛光,”言言扳着手指列举许诺的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采购、砍价、偶尔陪单身女客人聊聊感情问题……”话音未落忽闻一声轻斥,是许诺的声音,他说:“言言,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他从楼梯口转出来,看到唐雅明显一愣,迅即恢复正常。“唐小姐,没想到又见面了。”许诺彬彬有礼寒暄,神情略显冷淡,一点没有欢迎客人上门的样子。
随着他的出现,唐雅又感到呼吸困难了。她深吸一口气,嘴角一勾摆出迷人的微笑,柔声道:“上次突然身体不适,就这么跑出去实在很失礼,对不起。”
她这一笑,仿若玫瑰在阳光下盛放,整间屋子明亮绚烂了起来。许诺慌忙移开视线,只觉她比记忆留存的形象更为耀眼,简直能用“夺目”来形容。看来这十年她过得相当不错,他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表面上仍客客气气表示:“没关系,我能理解。”顿了顿,他把话题引向她再度出现的缘由,“唐小姐今晚是打算继续商谈我们那笔交易么?”
唐雅来不及开口,言言抢先说道:“你们去会客室谈,我一会儿煮好茶送过去。”她这么一说,唐雅倒不好意思就站在原地解决事情,只得跟着许诺走进会客室,坐到先前那张过于柔软的羽绒沙发上。
“你找我什么事?”没有外人在场,许诺立刻沉下脸,声音也冷冰冰的。
“谢谢你上次没有当场翻脸。”唐雅低头打开帆布袋,取出厚重的《朗文英汉双解字典》放到桌上,推向许诺。“这本字典是玲珑借给我的,我一直忘了还。戒指的手绘图就夹在字典里,后来我才发现。”
许诺伸出手拿过字典,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图纸。那一年,他对姐姐说:“以后我会成为著名的珠宝设计师,等你嫁人的时候,我帮你设计一个独一无二的戒指。”
“好啊,一言为定。”他的姐姐笑眯了眼,伸出小手指要和他拉勾盖章,“谁做不到谁就是小狗。”
投向手绘图的目光温柔似水,带着些许往日眷恋。他只用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就完成了设计图,在顾玲珑下一个离校返家的日子神气活现交给她。玲珑故作嫌弃得丢到一旁,嚷道:“天啊,我最怕蛇了,你干嘛吓唬我?”
“双头蛇代表‘守护’,它会守护你的爱情、你的婚姻,保证我将来的姐夫忠贞不二绝不会出轨偷吃。”高中二年级的少年只有女生偷偷递来情书的经历,却大言不惭说得头头是道,说得故意板起脸的姐姐忍俊不禁扑哧笑出声,踮起脚点着他的额头批评他“以后你肯定会成为女孩子的‘烂桃花’”。
有这么说自己亲弟弟的人嘛!他的脸上泛起怀念的微笑,又倏然红了眼眶。许诺狼狈得偏转头,不想让对面的女人目睹自己失落的表情。
他晚了一步,唐雅看到了。她本来已经想走,看他情绪低落又觉得此时甩手走人不近情理,至少该说两句场面话再道别也不迟。
她还没整理好说辞,倒是许诺先开了口,他说:“谢谢你把它带给我。我一直以为姐姐是随口说得玩笑话,早把它扔了。”视线随着手指抚过纸上的线条,他在玲珑的遗物里找过几次都没找到,孰知竟有重见这一日。
也许,这是冥冥中姐姐给自己的指引?他摘下眼镜拭去眼角的湿润,抬头望着唐雅笑了笑。
“怎么会呢?玲珑很为你自豪的。”唐雅急忙举出大三那年的往事,“你记不记得给玲珑打过一个许愿骨的吊坠,她那天回寝室献宝一样要求我们仔细观摩五分钟,还把你的手艺吹上了天。”她说着忍不住笑起来,马上又意识到当事人早已不再而且对面的男人还当自己是“仇人”,笑容逐渐僵硬。
“不见了。”许诺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唐雅为了掩饰尴尬连忙顺着他的话追问:“什么不见了?”
“吊坠,你说得许愿骨吊坠,遗物里没有。”
十年前的记忆有些模糊,唐雅不记得顾玲珑有没有提过丢失吊坠这回事。她摇了摇头,想来是没有,不至于完全没印象。
“不值钱的小玩意儿,掉了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