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贞也没客气,直接用夹了自己喜欢的菜,用小碟子装着又出了铺子,在外面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一桌加上她一共四个人,坐的满满当当,另外三人看打扮似乎都是书生,见来人是个相貌颇为俊俏的姑娘,还朝她礼貌的笑了一下。
顾明贞回了个笑,便老老实实的开始吃东西,一边竖着耳朵听着周围众人的谈话,想看看能不能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书生们桌上用一只小炉子温着一壶酒,三人面前各放着一只小酒杯,谈论的是其中一人新作的一首诗,开头两句是“盘荷承露,夜蛙栖鼓,正是塘清花好。”
大概是觉得只说不过瘾,将桌上的菜碟收到一边,从书箱里拿出笔墨纸砚,刷刷刷写了出来,此诗一出,另外两人立刻道:“好诗好诗,赵兄高才,我等佩服。”
顾明贞抬头看了一眼三人,只觉得这三人脑子大概有病,这大冬天的,水塘都结了冰,活物都见不到一个,还写什么夜蛙荷花,可不就是脑子有病?
她目光太过赤裸,坐在对面那作诗的赵兄便看了过来,洋洋得意道:“姑娘也懂诗?”
顾明贞微微笑道:“略识得几个字,听着觉得不错,只是冬天写夜蛙荷花是不是有些奇怪?”
赵兄脸上笑容一顿,勉强起来,不悦道:“想作诗便做了,哪还要分什么时候?”
顾明贞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倒是不知道赵公子这灵感源于何处?”
赵兄脸上连笑容都挂不住了,冷冷道:“既是灵感,自然是灵光一闪,小生见姑娘出口成章,不如也作诗一首,好叫我们知道什么叫做符合时宜的诗。”
顾明贞虽写的一手好字,但写诗这种雅事从来都不是强项,上辈子的时候也勉强写过几首,只堪堪入目,但这并不妨碍她喜欢读诗。
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见这附近坐的有男有女,几乎桌上都摆着菜温着酒,脑中便想到了一首诗,虽本意有些出入,但跟现在的情况也差不离,站起身朝赵书生说了一声献丑,便将他面前放着的纸笔拿到了自己面前,直接用两碟子菜做了镇纸,压在了上头,提笔蘸墨。
她一落笔,旁边一位书生就跟着念了出来:“绿蚁醅新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诗刚念出来,旁边立刻有一中年人喜道:“好诗,好诗,诗中蕴含生活气息,不加任何雕琢,信手拈来,语言平淡而情味盎然,细细品味,胜于醇酒,令人心身俱醉,诗好,字更好!”
这中年人话音一落,三个书生就惊了一下,立刻起身朝他一揖,肃然道:“学生见过程先生。”
顾明贞不知这程先生什么来历,但看一身儒雅,又得这三名书生这样的尊敬,便觉此人有些来历,跟在后面就做了个揖。
那程先生摆摆手,道:“这里不是书院,敢问姑娘师从何人?”
在春谷县能被称作书院的,那只有县学,顾明贞更多了几分谨慎,恭敬道:“没有正经师傅,只是小女从小就跟在外公身边练字。”
程先生又道:“敢问令外祖名讳是?”
顾明贞道:“外祖姓叶,名挚,字忱聿。”
在原主的记忆中,叶秀才这人似乎从在青山村落户开始,便是到死也再没想过能在功名上再进一步了,在青山村所有人的心中,这大概就是个有些才气的秀才,顾明贞也是这么想的,现在推他出来,不过就是因为人已经死了,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死无对证。
谁知道她话才说出来,程先生就变了脸色,语气也带了恭敬道:“原来是叶先生,不知先生身体可好?”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显,叶秀才的身份并非是他表现出来的那样简单,虽不至于用大有来头来形容,但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顾明贞怔了怔,道:“外公已经仙去多年。”
程先生恍然,叹息道:“可惜。”
三名书生已经退到了凳子外面,那名先前读书的书生十分有眼色的拉开了凳子,恭恭敬敬的请程先生坐了下来,又跑回卖酒的铺子里要了两只干净的杯子来,年轻书生大多不善饮酒,也不敢多饮怕耽误第二天的课业,因此小炉中温的便是米酒,他给顾明贞和程先生一人倒了一杯,又立在了程先生身后不说话了。
顾明贞道了一声谢,也没客气重新坐了下来,抿了一口米酒。
这米酒酒味很淡,但甜丝丝的,很醇,这样的冬日喝着口感十分好。但喝完一杯,还是放下了杯子,道:“先生认识我家外祖?”
程先生道:“叶先生才学出众,当年院长曾亲自邀请先生来县学讲学,但不知为何先生婉拒了邀请,实在令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