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瑛叹了口气,说道:“我当时就跟你说过,很多特殊用药急诊是最方便的。就比如这个血小板、血浆,都需要专门申请,等医院批准,医院批准以后才能到血液科,这中间就是时间。但是血液科的血浆是有限的,收到需求后也要根据顺序调剂,这又是时间。而且遇到配比不够的情况,还得再往后等。”
何朵觉得不可理喻,说道:“那总有特事特办的情况吧?病人的生命是第一要务呀,流程什么的不应该都是其次吗?你们备注加急,很紧急,管用吗?”
吴瑛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需要输血的人基本都是比较紧急的,都特事特办那就更乱了。一定要特事特办,也只有急诊可以。但是我们这里不是急诊,就很为难。”
何朵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默默哀嚎——
“苍天!难道我千辛万苦把爸从急诊科室转移出来,竟然是错的吗?!为什么明明是在医院,却没有一个医生和护士全程积极跟进患者的情况?!”
“你安心等着吧,我们也会多催促的。”吴瑛说道。
围在身边的其他病患家属已经等不及,迅速打断了二人的谈话,诉说自家患者的情况。叽叽喳喳的氛围让何朵六神无主,她只能无力地站起来,默默离去。
虽然刚搬来时护士强调过只能有一个家属陪护,实际上住院区对陪护家属的人数要求似乎并没有特别严。也或许是先前何朵和护士的愤怒争执,让这几个查房护士不愿多事,加之何家一家人都随身携带核酸检测,错乱间拿到了两个陪护的手腕带,护士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这天何朵和哥哥回到家里,刚好碰到母亲在打电话。电话那头何朵的表姐正在询问姨父何胜军的情况,许娇兰便把电话给了女儿。这也是难得的运气好,表姐当即给何朵介绍了一个该院高级博士的电话。
在与博士进行了详细的电话交流后,何朵第一次得到了关于父亲治疗的系统方案建议。
一、必须紧急止血。何胜军此刻身体的外在虽然看不出什么出血症状,但口腔和嘴唇的血迹斑痕证明他有黏膜渗血。如果这个渗血是全身多发的黏膜出血,那死亡就是一两天的事情。但是这一项又无法通过设备和肉眼判断,只能是尽量紧急止血;
二、在紧急止血的基础上,确认出血的根源。如果是凝血功能丧失,那么无论补多少血小板,希望都很渺茫。何胜军之前已经输过一次血小板,指标也只是从五涨到了七。按照正常人的情况,输了一次血小板,至少也会涨到二三十。以他眼下这个身体的反应,哪怕血小板二十四小时供应都很难,何况医院对血小板的供应是控量的。
三、如果不是凝血功能,那就要排除是不是化疗导致的骨髓抑制,因为化疗对身体的伤害之一就是造成骨髓抑制,导致造血功能异常,血小板极度减少,补充的速度跟不上流失的速度。要确定是否这个原因,就需要做骨髓穿刺。骨髓穿刺虽然也不算是很大的创伤术,但何胜军眼下的身体情况,依然是扛不住的,所以不建议此时操作。
四、考虑体内爆发式增长血栓的可能。如果体内多点爆发式增长血栓,也会造成对血小板的急速吞噬。如果是这种情况,无论补充多少,都很难满足身体对血小板的需求。但是排除这一点倒是相对容易一些,只需要做一下彩超或者CT,检测下肢是否有新血栓的形成就可以。如果只是以前的陈旧血栓,那就没有大范围血栓的形成。
折腾到现在,住院好几天了,何朵才第一次得到给父亲治病的系统建议,还是在一个陌生关系户的电话里。
这就是宁水。
第二天一早,何朵以博士的名义分别联系了市人民医院血液科主任、肿瘤科主任、以及营养科副主任。果然,在“硬关系”的介入下,何胜军的血浆和血小板终于在十点多的时候送到了。
“话虽如此,但我们这个楼是独立的,如果要去超声科检查,就要把你爸再转移到推床上,再推到主楼。跟你们昨天来的时候一样,做完以后又推回来。以你爸现在的身体情况,我们不建议移动。还有外面那种石子路,一路上的颠簸也都会增加内出血的可能。”吴主任说道。
“啊?那我们昨天把我爸颠来倒去的推过来,还有前面那天在急诊室上厕所,以及前些日子他在家里差点晕倒,这些对他都是致命的伤害呀!”一瞬间,满心的愧疚席卷着何朵,让她难过的几乎站立不稳。
何朵扶着墙壁,颤声恳求道:“可不可以,让超声科的人带仪器到病房做?”
“要是在主住院大楼还好,我们这个楼不行,电梯太小,仪器放不进来。所以我是建议做骨髓穿刺,这样他不需要出去,我们只需要在病房操作就可以了。”
“疼吗?”默默听着的何文突然问道。
“疼肯定会有点疼,但应该还好吧,属于微创。”吴主任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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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出血吗?他现在不能再过多失血了。这几日护士给他扎针,都是总找不到血管,好容易扎成功了,拔出来后用棉签按压二三十分钟都止不了血。”何朵定了定心神,说道。
要知道过去的一年里,父亲虽然隔三岔五都会抽血,但每次都非常顺利,哪有像今天这样,扎的时候半天找不到血管,连扎好几次才能捅进去,扎完后好几十分钟又止不了血。
“这个也没办法,多少肯定会流的,但我们肯定也会尽量规避和止血的呀!”吴主任有些不耐烦。
“好的,我们考虑下。”
“尽快吧,要做的话明天就要开始了。”
“水,水。”何胜军半睁着眼睛嚷嚷了一声。
何文赶紧用棉签给父亲蘸湿嘴唇,何胜军却不高兴地说了一个字:“喝。”
“好吧!”何文放进去吸管,递到了父亲嘴边。
何胜军咕嘟嘟喝到见底,罢了长吁一口气,说道:“以前咋没觉得……水这么好喝呢?你们一个个……都不给我喝水,等过几天……出院了,我一定要抱着水壶……狠狠喝个够。”
何朵笑着,脸上难掩怜惜之情,说道:“哪里是不给你喝水,说的好像欺负你似的。人家医生都说了禁食禁水,你说你这三四天喝了多少了?平均每天一暖壶有了吧?”
“渴的不行么!”何胜军委屈地说道。
转移到住院区的这两天,何胜军的身体状态急转直下,已经没有力气自主翻身,但身上又总是难受,无法长时间持续一个姿势。而且明明手脚发凉,却总是喊热,被子总被他不耐烦地掀开,一身的管子就这样被蹭来蹭去,一不小心就会被扯掉。何家三姐弟只得时刻陪在身边,不时帮父亲翻身盖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