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比李重骏还多。
贺拔是太子的人,皇帝又为何要频繁召见他呢?
绥绥虽然想去找贺拔,可她成日被贤妃拘着,无事根本不能出去。她只好又一心去练习剑舞。
她这次可谓用尽了心血,把张七娘子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一点点细节都要推敲反复,一丝不苟地复原,饶是她有梨园戏的功底,也着实费劲。绥绥又急于速成,每日鸡鸣而起,夜分不寐,睡觉都要压着腿睡。小时候班主成天揍她都没让她这么勤奋。
她跳舞的时候贤妃很少在场,直到那一天,她舞罢收回了佩剑,再回头,贤妃正凭栏望着她。
贤妃的眼睛又是红红的。
没过多久,贤妃便对她说,皇帝要在八月十七这日宴请旧友,亦是位江南人士,听说绥绥剑舞练得小有所成,就要传她去跳。
听上去,似乎只有一位宾客。
小意思,绥绥自己给自己鼓劲儿,她可是见过世面的,成百上千来听下流戏的男人她都应付得来,像皇帝的旧友,肯定是个雅客。
她到底是低估了皇帝。
那一晚的前半个时辰,她一个人都没见到。宫娥引她去了一处内室,屋子阴沉沉的,只有素纱屏风后面烧着十六盏灯盘的朱雀连枝灯,一团灯火,亮得恍恍惚惚。
其余之处,都是黑暗。
宫娥告诉她,皇帝就让她在这里跳舞。乐师都将自己隐匿在了黑暗里,那铁骑突出般的泠泠之声像暗夜中的潮水般四面八方涌上来,绥绥在茫然中抽剑舞起来,许久才明白过来——
他们就是为了看她的影子。
打在淡青屏风上的,
舞剑的影子。
果然是雅客……也太雅了吧!这观舞的方式真是闻所未闻。绥绥忽然有点好奇,这黑灯瞎火的,皇帝究竟是和谁有这么好的兴致呢?
一舞终了,屏风后听见皇帝的声音。
“过来。”
绥绥忙走出屏风,眼观鼻鼻观心,缓缓走过那漫长的青砖地。汤汤的月光透过素白的窗纱,古老,朦胧,如同岁月的河。
皇帝就坐在南窗下,沐在这岁月的河里,四处空荡荡的。这间屋子空荡荡的。
除了皇帝,一个人都没有。
绥绥微微蹙眉,余光却瞥见一只庞然大物,原来在南榻旁,摆着个长长方方的东西,足有一人多高,像个黑漆房子似的,散发着淡淡的檀香——
是棺材!
他的旧友是个死人?!
绥绥打了个寒战,慌忙跪了下来,叫道:“陛下!”
皇帝仍怔怔地坐在那里,他微微垂首,然后又看向了绥绥,他说:“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
绥绥勉强道:“奴婢……奴婢不知道,照班头说的,奴婢二十一岁。”
皇帝却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他说:“你二十三岁了。”
二十三岁是翠翘的年纪。
绥绥听见这话,第一反应先是茫然,听皇帝短叹了一声,又道:“可惜了,你不像她,唯有跳舞的气韵有几分相似。”
绥绥怔了怔,她看向那口棺材,就在这一瞬间,她仿佛临水而照,看到了彼岸的一个美人。
躺在这里面的,就是淮南王妃吧?
皇帝居然这样魔怔,活着得不到一个女人,那么死了的也好,他把淮南王妃困在这棺椁里,困在这宫廷里,生生世世,血肉可以消融,魂魄却飞不走,落到这屏风上,化作昏昏灯火下的一抹剪影。
绥绥突然不害怕这口棺材了,这口棺材关住的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她只是替王妃难过。
绥绥更不敢相信自己真的骗过了皇帝。然而此后,她时不时就被以侍疾的名义召去长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