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绥觉得难以置信,但似乎也只有这样刚毅性情的女人,才宁死也不肯屈服于帝王的权势。
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冒领翠翘的身份。皇帝把淮南王妃的剑给了她,让她重演当年的剑舞,似乎也怀疑她就是淮南王妃的女儿。
绥绥有些懵懵懂懂的。
她不知道这个身份究竟会带来什么,只是觉得以此得到皇帝的两分信任,也许有朝一日,可以替所有不该死的人报仇。
过了两天,却有一个想不到的人来找她。
竟是杨三小姐。
绥绥更没想到,杨三小姐是为了贺拔来找她的,还找到了明义殿来。
那几日下雨,张七娘子的湿气病犯了,告假了好几日,贤妃不在,那些宫人也懒怠了,不是打瞌睡,就是三五聚在一起去茶房吃点心。
只有绥绥一个人在后廊淋水的檐下排演,没人奏乐,她就在心里数鼓点,沙沙雨声里旋转翻腾,一曲无声终了,比她先落在地上的是孤零零的鼓掌声。
还有个女孩子的轻呼。
“你还会舞剑啊!”
绥绥循声一望,吓了一跳。
“杨……杨三小姐!”
绥绥不仅被神出鬼没的杨三小姐吓到,还被她拉到了后廊转角一处隐蔽的花墙底下。绥绥在明义殿待了一个月,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三小姐看她目瞪口呆,左顾右盼,得意道:“看什么看!明义殿挨着我姑母的明德殿,我小时候总是跳过这花墙进来找贤妃娘娘玩,对这里早就出如入无人之境了。她殿里的玻璃蜜饯最好吃了,你吃过没有?——”三小姐虽然叽里呱啦地说着,不知为什么有点尴尬,像是没话找话说,她啧啧道,“我以前还纳闷太子怎么就喜欢你,原来你舞剑这么好看呀!太子怪不得是陛下的儿子,也喜欢看人舞剑。不过也真是奇了怪了,你怎么一会儿是宫女,一会儿又是太子的妃嫔,一会儿出现在大街上,现在又到宫里来了,还穿着男人的衣服!”
绥绥消受了一会儿才说:“三小姐何时进宫来了,来明义殿找贤妃娘娘吗?”
杨三小姐却不说话了。她低下头,云头靴尖踢弄着一块石子,口中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绥绥才听出来,她想说的其实只有一句。
“你认得贺拔弘,对不对?”
绥绥愣了一愣,说声是,三小姐就发急:“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
绥绥惊讶地看着她,三小姐顿了顿,气哼哼地转过脸去,又不说话了。
暮夏烟雨如丝,淅淅沥沥下着。
其实绥绥看得出来。那一日在长安街头遇见三小姐,三小姐提起贺拔时红红的脸颊,也许因为她自己也为一个男人爱过恼过伤心过,绥绥什么都明白。
绥绥小声问:“三娘,你喜欢他吗?”
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听见雨声里嗡嗡的人声:“我听见姐姐和哥哥商议着把我还俗,不让我做女道士了……他们要把我嫁出去。”
绥绥忙问可定了哪家,三小姐摇了摇头,断断续续说:“虽没定下来,可这种事情……一旦提起来……就很快了。”
三小姐始终低着头,绥绥只能看到她发烧的耳朵,一路烧到领子里去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族大家尤其重规矩,即便是活泼如杨三小姐,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是豁出脸去了,绥绥忽然懂得了她的意思,凑上前小声道:“若三娘真有这个念想,我就寻个机会去问问贺拔!婚姻大事,马虎不得,总要你喜欢他,他喜欢你,是不是?”
杨三小姐又背过身去,绥绥忙拉住她笑道:“三娘找到我,就别害臊啦!再说,你们不是曾经差点儿……还是陛下的意思呢!”
绥绥想起之前的事,倒有些迟疑:“那时三娘不还觉得贺拔出身寻常,生得又不似汉人……不过几个月,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了?”
“他的眼睛却是汉人的眼睛!”三小姐强调,抿了抿唇,“嫁给不喜欢的人,是替杨家嫁的,自然要这个好,那个好,才配得上杨家。可嫁给喜欢的人,胡人也好,平民也好……是我去嫁,只要我喜欢,又管他是什么人。”
三小姐带笑乜着她,像挑衅又像顽皮:“就像太子喜欢你,你哪里比得上我姐姐呢,可他就是喜欢你,你进宫来,他身边再没有一个女人。”
提起李重骏,绥绥心里又乱起来。好在这时,花墙外有人若有若无地击掌,三小姐听见,连忙提着裙子爬上花墙。
“今日是我姑母的忌日,我才随着姐姐来的,一定是她察觉我不在了!我得回去了。”
她身手真敏捷,看来也是溜出去玩的老手了。三小姐骑在墙头,跳下去之前回头,忽然对绥绥笑起来:“谢谢你,小娘娘!”
如此明媚的笑容,与这阴雨的下午格格不入。
绥绥想,三小姐来找她,想必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可她把那最酸涩最甜蜜的秘密分享给她,她们还是前所未有地做了朋友。
从前绥绥天天想着李重骏,早把贺拔丢到不知哪里去了,可她现在打起精神来,却发现一件怪事。
贺拔进宫的次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