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莺哪里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她就单纯觉得这般不利于办事——五阿哥又不是德妃生的,自然犯不上到永和宫请安,她即便跟着德妃学规矩,也见不着五阿哥的面。
倒是很有可能巧遇到四阿哥。
可四阿哥是最冷情最理智的人物,她还能打他的主意么?但凡露出一点苗头,只怕四阿哥就该把她撵走了。
她可不想跟浣衣局那帮苦命人为伍。
云莺哭丧着脸,“公公,不能把我调到翊坤宫去么?”
她这是肺腑之言,可刘太监明显会错了意,觉得她不识抬举。看在她前途无量份上,刘太监还是耐心帮她解释一通——别看宫里宜妃娘娘得宠,就以为跟着她能喝点肉汤了,就算皇帝往翊坤宫去得勤,那也得宜妃愿意放你出去侍奉呀。
何况宜妃德妃在万岁爷心里的位置,孰轻孰重还不一定呢。德妃包衣出身,最开始不过是孝懿皇后侍女,一步步熬到如今平起平坐的地步,你能说万岁爷不宠爱她么?就像如今朝政繁忙,可万岁爷一个月总有三五日歇在永和宫里,只这份持之以恒的稳定,便足以见得德妃分量。
刘太监帮她分析利弊,自然是希望云莺认清现实,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可他哪知云莺的心就不在万岁爷身上?
苦求无果,云莺只得垂头丧气、卷好铺盖去往永和宫中。
选秀那日德妃虽未现身,可早已听闻有这么个人——多半是马佳氏之流将消息放出去的,小小年纪,没学着她姑姑的气量,倒学了一肚子阴谋算计,以为把瓜尔佳氏推出去当出头椽子,自己就能安坐钓鱼台了么?
因云莺艳名太盛,德妃起初也有些忌惮,生怕是个薄命轻佻的狐媚子,当初的僖嫔不就是工于内媚、处处争风吃醋,以致于万岁爷渐次不喜,封嫔的时候还把她排到最末。
万岁爷还是喜欢偏福相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自从三任皇后相继离丧之后,便更是这般。
瓜尔佳氏的容貌就很令德妃放心,肌肤并非一味惨白,反而气色红润,两腮原是相当丰盈,却沿着下颌骨急促地往里收,形成一个尖尖小小的下巴,真真称得上骨肉匀停,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瘦。
配上那头黑鬒鬒的秀发,更令人观之可亲,远非宜妃那般高傲美艳,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同样的类型留一个便够了,多的也入不了万岁法眼。
就是神情有些畏缩,想必才从家里出来,不适应宫中处境。
脾气可以慢慢调理,选个好苗子最要紧。德妃便笑道:“你初来乍到,在储秀宫住得可还习惯?本宫原该早些去储秀宫探视,偏近来事忙,竟浑忘了。”
一副相见恨晚的架势。
对面虽然和蔼,云莺哪敢和这位娘娘套近乎,忙陪笑道:“臣女住得很好,劳娘娘牵挂。”
康熙没给她名分,她索性以臣女自称——本来她也没打算嫁他,只把他当未来老公公看待。
德妃还待叙几句寒温,外头却通传四阿哥造访,只得收声,“你先下去吧。”
云莺忙不迭告退,可到门外才想起,德妃没跟她说住哪个殿呀,总不能胡乱找间房就睡吧?
忽一眼瞥见有个穿玄色衣裳的人过来,云莺赶紧垂头,安静侍立一旁,她没见过诸位阿哥,但衣裳上的纹样还是认得出的。
四阿哥脚下却是慢吞吞的,仿佛压根不着急见他母妃一般,等到了云莺跟前方才驻足,“你是内务府新调来的宫女?”
云莺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只能装聋作哑,有的人天生耳朵不好使那也很正常嘛。
四阿哥轻笑了下,似欲再度垂询,幸亏德妃催促起来,方才转身朝里走去。
云莺松了口气,望着四阿哥背影有些好奇,这非早非晚的,四阿哥怎么会过来,不是说母子俩不亲近吗?
不过四阿哥的背影还是挺清俊潇洒的,云莺稍稍放心,哥哥长这样,当弟弟的想必也难看不到哪儿去。
她不愿嫁老汉、可也不想嫁个丑相公呀!
德妃对外人轻言细语,对亲儿子就不怎么客气了,冷冰冰道:“听说你去找了佟国维?还送了几支山参过去?”
四阿哥静静说道:“外甥孝顺舅舅,不是应该的吗?”
德妃恨不得一巴掌扇他脸上,奈何儿子大了,得顾及他颜面,只能忍住气,“你好糊涂,那佟家岂是能随便沾染的?莫说你只是蒙孝懿皇后抚育过几年,即便你真是她亲生,这时也不该轻举妄动!”
外头正为了封爵之事闹心,他倒好,巴巴地将把柄往人手里送,生怕万岁爷不怀疑他结交重臣?连行贿的证据都留下了。
德妃冷笑道:“你以为佟国维当真会帮你?他是皇上的国舅,也不止你一个外甥,你倒自视颇高,以为有几斤几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