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觉察到顾轻舟的想法,解释道:“顾先生,是厅长想见见您。”
顾轻舟先是一愣,瞬即挑挑眉,示意刀疤脸引路。
刀疤脸口中所说的局长是上海城现任局长曹岩,也是顾轻舟父亲的挚友和师弟。
当年,他因父亲的死陷入愧疚不安的情绪中封闭自己,是曹岩安慰他,把他送到美国一边治病一边学习,才得以让他留学归国,达到今时今日的成就。
曹岩的办公室很近,没走多远,刀疤脸抬手敲上一扇枣红色大门。
门里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进来。”
顾轻舟应声走入局长办公室,率先看到的是红木书桌面上堆放约有半人高的文件合同,书柜里摆放整齐的资料,红木书桌上早已安排好的热茶,壶嘴里冒着丝丝热气。
袅袅烟雾盘旋于半空,默然散去,曹岩的轮廓被勾勒的略有模糊。
曹岩正背坐在椅子上,后脑勺背向他,花白了鬓角,头顶秃了一半,额头在岁月的打磨下留下浅淡的纹路。
听见脚步声,曹岩转过身来,唇角勾起淡淡的笑,“轻舟,坐吧。”
曹岩张罗着,站起身来,在早已备好的两只白色咖啡杯里添上深棕色的液体。
堂堂警察局长端茶倒水,好不气派。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香醇的咖啡味,杯沿飘起一缕热气,在曹岩的办公室弯弯绕绕。
这屋子里的摆设改动有些大,再没了父亲在世时的那番景象。
当初放着金丝边座钟的地方换作立柜,摆满了档案,他最喜欢的洗冤录也不在红枣色的书柜上,不知如今身在何处,倒是一张相片还能勾起顾轻舟的回忆。
那是顾轻舟父亲顾鸾的遗像。
从顾鸾去世后就放在那里,到如今十年如一日,遗像前是攀上绿锈的银铜香炉,插着三根香,檀香味的香灰落满香炉。
曹岩的这间办公室奢华的像是卓风租住的法租界别墅书房,书柜、黑啡色真皮沙发一应俱全,只有遗像和香炉自相矛盾。
曹岩头上略微有些白发,健康的古铜肌肤,活脱像个洋人那边的电影明星,未掐灭的烟头碾在金丝白瓷烟灰缸里,他的声线低沉,略带喑哑,“轻舟,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了,也不来看看曹叔叔?要不是你进了警察厅,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他的金丝烟灰缸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未掐灭的烟头正燃着几丝烟圈。
“我从洋人朋友那边弄来的那个什么……好像叫什么啡,是个洋玩意,你应该喝过,你尝尝有没有在美国时的味道?”
“还不错,”顾轻舟接过曹岩手里的茶杯,小呷一口,找个借口解释他的问题,“今日之事,多谢叔叔了,我也是跟着朋友突发奇想地回国,美国飞中国路途遥远,身体疲累,所以没能拜访叔叔。”
曹岩端坐在深啡色皮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摩挲着杯壁,微微颔首。
“轻舟,叔叔当初送你去美国,你这一走就是六年,现在过得怎么样?”
顾轻舟抿唇浅笑,“还不错,修了个心理学双学位,也算学有小成,帮叔叔手下的警察抓个凶手,做个心理学画像不成问题。”
“心理学和犯罪心理学画像……”曹岩爽朗的笑了起来,微微摇头,语重心长道,“你刚回国,很多事都不太懂,有事记得和我说,我是你父亲去世后,唯一最亲近的人,不是吗……”
顾轻舟温文尔雅的端坐在沙发里,小酌着咖啡杯里的棕色液体,目光落在咖啡上,漫不经心地摇晃着杯子,目光定定地朝曹岩望去。
良久,他才挤出一句:“叔叔说的对,喝久了咖啡,也是时候该换杯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