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军侍卫手执矛戈,侍立左右两侧,威风凛凛,自是不容逼视。
鼓声刚停,两匹朝象被御马监的大裆牵出午门,在门洞两边规规矩矩地站好,各将长鼻伸出,搭成桥形。
这时,一名传旨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召内阁、五府、六部众官,皆至皇极门前。”
一听到旨意,够级别的官员立即挺身肃容,一一从象鼻桥下穿过午门,朝皇极门走去。
不够级别的官员只得留下干瞪眼。
水墨恒跟进。来到皇极门前,见小皇上并不在金台御幄上。
自新皇登基,这不是第一次例朝。之前文武百官进来时,皇上总在金台御幄上候着。
今儿个连御幄上的金伞、团扇、锦衣卫也都不见。
众官先是一愣,继而面面相觑,然后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皇上召集百官齐至,自己却不御座?
这是什么节奏?
除了水墨恒,他心里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所以不自觉地朝离自己不远处的高拱和张居正瞄了一眼。
高拱作为百官之首,早朝的位置离皇上金台御幄最近,只有咫尺的距离。他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眉头皱成一团。
本来,在高拱的眼中,弹劾冯保可谓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冯保刚上任,尚未和内廷外廷打成一片;
地利:皇宫外江西道御史弹劾,皇宫内六科言官弹劾,加上皇极门跪谏,内外夹击;
人和:那就不用说了,没几个看好冯保的。
尤其是听说冯保从乾清宫出来后,便一直躲在司礼监流泪,高拱更是觉得冯保这次必输无疑,像陈以勤、赵贞吉、殷士儋一样,即便无罪,也得卷铺盖走人。
可本该早就现身的皇上这会儿为何不来呢?这是高拱突然变得神色凝重的原因之一。
还有,三道折子呈上去,皇上竟然没有放出一丝消息;而且六科言官集体跪谏,也不见皇上现身给个说法。
昨天高拱还自信满满地想着,今天皇上肯定会当着众官的面,就这事儿给个说法,可现在连皇上的影子都没见着。
高拱心里在打鼓。
水墨恒又将目光投向六科廊的言官们。
六科廊的言官,论官阶只有六品,但待遇却是四品,例朝时地位更高,仅次于二品堂官,与皇上挨得很近。
这会儿一个个表情严肃,目视前方,站得笔直,一派正气,确实有股摄人的风范。
正当众官猜测圣意之时,忽听皇极殿前“噼啪、噼啪、噼啪”三声清脆的鞕声,紧接着一道高亢的喊声破空而至:
“圣—旨—到—”
顷刻间,皇极门前文武百官齐刷刷地跪下,全都屏气敛神,刚才一片叽叽喳喳的场面,咄嗟之间变得鸦雀无声。
笃!笃!笃!
一阵脚步声,有人走上金台前的丹墀。
正是皇极殿的主管太监王榛,只听他拿腔拿调地道:“今儿皇上不早朝,命奴才前来传旨。”
众官的心里又是一阵狐疑、乱猜。只有水墨恒在暗叹:“要来的总该要来。”
“王公公,皇上为何不早朝?”高拱不禁问了一句。他是内阁首辅,百官之首,问明原因本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料王榛冷冰冰地答道:“高阁老休得多言,我这就宣旨。”
高拱也无暇计较。
按规矩,早朝宣旨,接旨的应该是他。所以,习惯性地上前一步,躬身,掷地有声:“臣高拱率文武百官接旨。”
水墨恒脸色一变。
王榛左瞧瞧右瞄瞄,然后将目光定在张居正身上,一咬牙,憋足劲儿,高声喊道:“请张阁老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