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姑奶奶心很痛。想我投注了那么些心血……数年前路过,发觉已经鸠占鹊巢,变成衙门了。”
殷千寻闭着眼,密长的睫毛颤动,现出一个凄惨的笑,“官衙设在那么个华贵宅院,就不怕腐败?”
半晌,她没听到仲堇的回应。
缓缓睁开眼。
接着,便被眼前一张泛黄的腐旧纸张吓得一愣。
“……这什么?”
仲堇笑意盈盈地把那张纸旋转了九十度,以方便殷千寻的目光在上面来回地细细扫视。
“风澜苑的地契,不认得了?”
殷千寻微眯起眼。这?
是了。千真万确,风澜苑的地契。
她眨了眨眼,又纤悉地看上几遍,欣喜得哑口无言。若不是身子动不了,她定要抱紧了地契,亲上几亲。
“哪儿捡的?”她艰难地把视线从地契移至仲堇。
“鄙人没有那种好运,”仲堇轻柔捋开纸上的褶子,“从官府那儿买回来的。”
“不可能。你哪儿来那么多钱?”
殷千寻记得清楚着呢。前一世,仲堇就是个穷得叮当响的神医。医术高得顶天,可但凡病人面露一丝难色,她便一分钱不收了。积年累月,混得两袖清风。逢年过节的烹羊宰牛都要靠她殷千寻大发善心救济。更别提这一世,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兽医。
“灰色收入吧?”殷千寻阴险地笑笑。
“绝对正当。”仲堇摇了摇头,倏地转身,对着身后的空气沉重地咳了几声。
殷千寻狐疑地盯了她一阵,思忖着什么,而后,忽然深吸一口气,吐气如兰将那张地契吹下床去。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
仲堇俯身捡起地契,重新放回枕边:“能吗?”
殷千寻吃力地把脸转过去,朝向里面的墙。半晌。
“……能。”
她绝望地、恨自己不争气那般长叹一声。“不能”脱口而出之前,竟然鬼使神差地变成了“能”字。
脸颊忽感到床身动了动。还未扭头看是怎么回事,仲堇带有一丝温热的气息已经落下来,近在她耳边。
“殷千寻,谢谢你。”
连名带姓,如此庄严肃穆……
殷千寻垂下眼眸,冷哼一声。前一秒才在颊上浮起的一抹浅色红晕瞬间褪去,心里也凉下去七八分。
“不必。交易罢了。”
日落时分,苗阿青来敲门。
仲堇为睡熟的殷千寻掖好了被角,随后在苗阿青的引领下来到宴馆,与半仙一道用餐。
半仙很好地掩饰起了对于神医偏心的洞察,温文尔雅作了一番关切之谈,而后若无其事地拿起碗筷。
席间三人默默无语。
不过苗阿青注意到半仙没有喝酒,料想她必有重要的话要说,于是很有眼力,没吃几口便抹嘴离了席。
这一离席,把半仙忍了半天的话匣子给打开了。
“仲神医,其实,你喜欢千寻吧?”
仲堇指间的筷子微妙一顿,被半仙看在眼里。
她不急于回答,斯斯文文地咀嚼,咽下,才开口。
“仙人为何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