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她杀人不眨眼之余,尤爱摆花弄草。
抛洒万两黄金购置的峻宇雕墙,几乎被她摆弄成了一座穷奢极侈的人间秘境花园。
这一世,仙岛上的住处,虽说只是间小小卧房,也馥郁得令人瞠目。踢门而入,满眼奇花异卉,影影绰绰,香气袭人。床边长势极好的一株淡青色鹰爪花,顶上了屋梁,又活生生给掰弯了,横向生长起来。
怪不得,弥鹿仙岛这名字听来灵动,可滩口一路走来,落入眼里的净是些荒坡,一株花一簇草也寻不见。
大概,都被她连根拔走,移栽于自己的卧房里。岛上闷了二十几年,这种精神错乱的无聊事她干得出来。
想着这些,仲堇手指取出一根根细长的盘龙针,轻缓地将殷千寻背后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扯至腰部以下。
不得不分散些心思,才不至于对着眼前一寸寸的冰肌玉骨下针时,动了医者不该动的心思。
前世,类似场景犹在眼前。殷千寻抿着唇,千娇百媚从枕上转过脸来,却见医者行针的神色一派肃然正气,像在上香。她陡然从床沿跃起,披上衣衫,剑抵在医者颈上:“我的身子就这么勾不起你的欲望?”
想到这里,仲堇的唇角不自觉扬起。无意间抬眼,察觉殷千寻投来一抹含有愠色的目光。
“笑什么?我瘫痪了你就这么开心?”
如云烟过眼。仲堇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她牵过殷千寻的手腕,提起最后一枚毫针捻转刺入:“很快就会恢复的,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殷千寻冷漠地垂着眼睫。
“归根到底,我如今的遭遇拜你所赐。若要真的瘫痪不起了,你必得每日端茶递水在我床前伺候着。”
殷千寻身上已布满毫针,像只小刺猬。
仲堇卷起针灸包,莞尔一笑:“好。”
眼前的场景,被经过廊道的半仙透窗望进了眼里。
想仲神医前一日对自己的病症指点一二都不肯,推说不懂,可今日竟如此任劳任怨地为殷千寻遍身针灸?
偏心至此……定有蹊跷。
见仲堇款步向窗边走来,她心情复杂地转身离开。
仲堇从包袱中取出几张银票,搁到了殷千寻枕边。
“耿奶奶给你的酬劳。”
殷千寻往那票子上瞥一眼:“什么酬劳?我又没帮她抓到猫。”
“我抓到了,已经送回去了。”
“你?”殷千寻像是听了个蠢笑话,嘲意地一笑,“你怎么抓?我都抓不到的东西,你抓得到?”
“似乎的确不能算抓,”仲堇手肘撑在床沿,托着腮,“是它自己窜到我怀里的。在我走向你的路上。”
“神医,好会给自己贴金啊,”殷千寻笑得更加讽刺,“凭什么连猫也对你投怀送抱?”
仲堇低头从腰间的袋子里揪出一条干瘪的小鱼干,晃了晃:“凭这个?”
殷千寻不笑了。她意识到了什么。
“你先把猫送回了家,才来救我……”
“你为了猫摔成这样,我怎么能让它跑掉。”
眼看殷千寻要发火,仲堇赶快捏起枕边的银票,举起挡在两人视线之间,捻开,数了数。
其实不必数,只有三张,一眼看得过来。
“三两银票。”
仲堇抿着嘴,把票子轻轻塞到枕下,慢声细语,“如今这么点钱,便能请得动著名刺客殷千寻了?”
殷千寻深感耻辱地阖上眼。
“我说过,全拜你所赐。姑奶奶日行一善……如今二十几年,连匹马也买不起,更别提豪宅,只能……”
仲堇笑问:“前世一掷万金买的那座风澜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