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院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原是之前打发出去寻人的一名小厮回来了,只见他肩上背着沈怀知惯用的书箱,孑然一人,一路小跑进来,在堂中站定,缩着脖子,惶恐地传着话:“启禀老爷,夫人,找到公子了,公子说,请老爷夫人不必等他,今夜有好友相聚,不回来用膳了。”
沈立元和谢氏对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意外。
怀哥儿一向晓事,似这般不打招呼便擅自行事的情况几乎从未有过,二人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来传话的小厮低头候在堂中,额头渗出薄汗,趁着举袖拭汗的功夫,偷偷抬眼觑了一眼沈立元,见他面色沉沉正在思索着什么。
谢氏到底是护犊,见沈立元不吭声,似是有些不快,随即故作轻松地打着圆场道:“这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性子,许是正在兴头上,忘记了差人回来知会一声也说不定。”
说着便吩咐仆妇准备开饭,准备往西耳房去。
传话小厮见夫人发了话,众人已起身往耳房去,估摸着这里应没自己什么事了,心下不禁松了一口气,挪着步子准备退出前厅。
“等等。”
小厮刚退了几步,心里正庆幸着,沈立元便出声喊住了他,声音威重。
“你是在何处,找到了怀哥儿?”
沈立元毕竟为官多年,对事物更为敏锐,自己儿子这举动不同寻常,传话小厮的神态也颇为闪躲,他立马嗅出了一丝不一样的味道。
小厮心下叫苦不迭,虽心下惶惶,但家主已然发问,只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是在……在……”
“是在哪儿,你倒是说啊!”
谢氏瞧这小厮一副支支吾吾不敢说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不妙的预感,又是担心又是惊怕,忍不住抬高声音,甚是着急地催促。
这小厮头垂地更低了,一咬牙,壮着胆子说了出来:“是在怡春楼寻到了公子!”
话音落下,霎时这堂中静的落针可闻。
怡春楼,这可是京城鼎鼎有名的青楼,也是出了名的销金窟。这楼里的姑娘个个貌美,手段勾人,常有公子哥为了近美人身而一掷千金,甚是荒诞。
谢氏完全愣住了,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直直地盯着小厮,这糊涂东西怕不是认错了人?沈听雪和沈慕云听罢也是目瞪口呆,眼睛睁得大大的,难以置信这是大哥会做出来的事儿。
只有晚棠一直低着头,默不作声,她知道,这小厮没有撒谎,被全府人寄予厚望的沈怀知,因秋闱失利,心中苦闷无比,确实上了青楼,喝了花酒。这一天,他不仅没有回府用晚膳,更是彻夜未归,直到后半夜,沈立元实在坐不住了,派人去把他绑了回来,谁知沈怀知一路嚷嚷着不回府,浑身酒气,酩酊大醉,满口胡话,沈立元见后大怒,又是请家法又是破口痛骂,谢氏在一旁哭哭啼啼地护着求情,这一晚闹得府里鸡飞狗跳。
沈立元站在堂中,听了小厮的回话,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拳头攥的死紧,气得额间青筋暴起,终是忍不住,抄起八仙桌上的一只青花瓷杯子,用力往地上砸去:“好的不学,学人家跑去逛青楼,这圣贤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瓷杯应声而裂,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小厮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室仆妇们也都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