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侯府大门前的近乡情怯,以及奴仆的口头安慰,都不如当下,入府后切身体会的种种直观。
若说之前对家人还有所期盼,眼下,便是连最后一丝也没了。
“梨苑你若不想住,便滚回槐县去!”
郁怀仁紧绷着脸庞,额头青筋暴起。
话都说到这般地步了,如若可以,郁子衿真想扭头就走。
可她此行来侯府,不仅仅是为那点虚无缥缈的亲情……
思绪几经翻腾,再回神,郁子衿已然恢复了冷静。
这侯府,她既来了,便不能回头!
“父亲教训的是,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未曾提前说明的缘故。”郁子衿欠身行礼,见郁怀仁神色稍缓,又看向宋氏,“妹妹既喜欢海棠院,且住着就是,母亲特意命人收拾的梨苑想必也不会差了去。”
“子衿能想明白,是最好不过了。”宋氏满脸欣慰之色,又道:“你父亲也是一时急火攻心,话重了些,你莫要往心里去。”
“女儿记下了。”
虚与委蛇一番,郁子衿由丫鬟领着去了梨苑。
院子虽不大,也算收拾的立整。
郁子衿坐在桌前,望着眼前陌生的一切,神色有些恍惚。
往日所经之事,桩桩件件,如同走马观花般浮现脑海。
自记事起,她便如同乞儿一般过活,无家可归,整日在村子里各处晃荡。若碰见好心人塞半个菜团,便是运气好,那日能吃个半饱。
如若不然,就只能饿着。
不过挨饿的滋味实在不好受,头重脚轻的,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更是两眼发昏。
一开始,她还能忍着。
时间长了,也学着村里其他乞儿般,索性去狗盆里刨食吃。
虽说难以下咽,肚子总归是不叫了。
学会了吃饱肚子,她便这么日复一日的活着。
过了半月,村里狗见了她叼起饭盆就跑,她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整日无头苍蝇一样乱晃。
后来,村里来了一家外来户,老夫老妻两人。
老爷爷面善,见她大冬天身着单衣、脚趾头露在外头,叹息一声,将人领回家养着。
“以后就唤你子衿,可好?”
小姑娘重重点头,眸子锃亮。
此后,她有了名字。
子衿在老爷爷家住了下来,有了一间自己的小屋,不漏风也不漏雨。炕上是奶奶新缝制的被褥,脱了鞋往里头一滚,暖和极了!
平日里,子衿便帮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活儿,萝卜头一个,小蜜蜂似地忙个不停。
“爷爷,我也要去山上拾柴。”
“别看子衿小,拾起柴来动作可快啦!”
“好好好,我们小子衿最是厉害。”
一老一少的身影往山上去,远远瞧着,真好似一对亲祖孙。
爷爷有许多书本,农闲时会一字一句教子衿。待识了字,子衿便自发去找书看,只觉有意思的很。
那时,爷爷总说,“我们子衿丫头若是男子,往后定能有一番大作为!”
子衿不知大作为是如何,笑嘻嘻跟着喊,“爷爷说的没错!子衿会有大作为!”
可惜好景不长,十四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伙‘悍匪’,烧杀虐夺、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