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厚重的城门挤压着一圈又一圈的逃荒人,鹑衣百结、囚首丧面,或挎或背着不多的行李,垫着脚拧紧脸焦急地朝前张望,挨近城门的人砰砰直拍门上期望能守卫能早日开门,人群之中偶尔听到几声小孩叫冷的哭泣声和男人高喊的咒骂声。
“这城门啥时候开啊?”一路上洪屯人精细节省,混着杂草和着树皮急走了五日终到申城,望着跟前高垣厚重的城门如在看安心之地。
如果说洪屯人在出屯前还有着粮食作为底气,认为自己并不是在逃荒,而如今形象与其它褴褛的逃荒人只好上一点而已。
“现在又是旱又是乱贼,也不知晓能否进得城门”旁边一皱巴的老头干瘪着嘴接话,一双浑浊的眼死死地盯着高耸厚城,许是等着无聊想要拉瓜,又随口扯了最近诸多传闻:甚么河原郡发现一河神,众人求雨却被要十个少女作祭品,一会又道前朝在皖江县招安人马,人人当官威风得很,又讲亳州那边突然冒出十万大军,围着亳州想要取粮!”
柳文安听着耳边人主汹汹的各色传闻,眉头深深皱起,他们之所以到这申城便是因屯里最初二选一时大部分屯民都选择返乡,可走了不到两时辰就听到其余流民讲延县被乱军撞破城门屠了个干净。
听到此消息柳文安脸色刷白身体一晃,他的同窗、延县百姓、不错的县令。。。。。。
周遭传来延县人低低的哭泣声,柳文安闭目升起深深的无奈: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前朝余孽如此残忍屠杀还想要恢复江山?
得民心者得天下,没有民心江山只是个空壳子,真杀下去只怕是又是上演元末城头变幻大王旗?
“开门了开门了”
“别挤,别挤”
钉满柳丁的褐色城门在微光中缓缓打开,人群潮涌更加激烈,像群抢食吃的鱼群推搡拥挤着往前赶,柳文安被裹挟得无法立住脚,赶紧拉着奶奶娘亲避开人群,以免被踩塌受伤。
‘吱嘎’一声,门内列出两行全副武装的守卫,将围涌的人群逼向后退,提着铜锣的官吏最后走了出来用力往锣面一敲‘锵锵锵’盖过流民声音,待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才大声道:“进城才排成两行,否则”
‘唰’原本坚立的长枪突然倒向流民,光亮的枪头带着丝丝杀气让正在嘟嚷的流民顿时消了声。
头带黑色檐帽的小吏随手指了两人:“你、你作头,其余人等排列,若不从,吃杖棍三十!”
在官威镇压下,队伍虽排得蜿蜒曲折如江河,但也勉强符合小吏的要求。见那黑色檐帽的小吏背手站在城门边并未离去,柳文安整衣敛容,脸上推起见之亲近的笑容缓步往小吏走去。
“大人晨安,学生延县柳文安,叨扰官人。”
被人打扰的小吏怒目一转,看到文人打扮的柳文怒火霎时消散,神色和平地点头致意:“书生何事?”
“学生想打听城中是否善堂?”柳文安作出赫然有失读书人身份的模样:“实不相瞒,学生半途遇上兵贼丢了干粮,只好舍此一问,还望尊下勿要见怪”
“如今城中善堂有刘家、莫家、李家等几府,你若要善饭须得早些前往“小吏上下打量了眼柳文安,见他衣衫略有狼狈,但说话斯文,举止有礼便索性买个好:“先生既然饿着,不若你先进城也好早些充饥?”
“不,怎能让尊下难作?“柳问安退后两步像个正直的读书人连连摆手:“再则学生还有乡亲,也不能抛下乡亲独自入城,多谢尊下好意。”
见柳仍安拒绝小吏也未坚持,只神情和悦地解释柳文安随后提出的疑问:“我开这城门多年你是第一个询问城中粮价如何?近日入城流民人数如何的人?”
柳文安赧颜道拱手作礼:“可有不妥?学生只想多了解城中情况,以免入城两眼茫然。”
“那儿“小吏双手一展朗笑道:“不愧是读书人做事就是周全,城中粮价比以往略涨在两佰钱左右,近日入城的流民嘛。。。。。”
小吏捊着短须沉吟道:“没有具体数字,每日约摸在千人左右”
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消息,柳文歉笑着道谢后转队伍与乡亲汇合商议。
“小弟,你跟那戴黑帽的官说甚?“柳二姐红肿着眼打强起精神询问:“是能让俺们先进城?”
柳文安心底如落石下坠,听得二姐的询问只摇摇头:“只是问了城中情况”
见柳文安面色有变,李大爷心里一个咯噔连期身过来:“柳侄,城中情况不好?”
“不好说,还没确定“
“敢问如何不好说?”身旁一低沉男音打断两人的对话,柳文安回头见是个二十五六身穿鸦青布衣的男子。
可通身的气质可不像穿着布衣的人。
而且。。。。。
他闻到一丝很熟悉的血腥味,很微淡,但它确实存在。
平头正脸、一表人才,唇色泛白眼下发青,这人身上有伤!
“我四哥问你话呢!愣着作啥?“男子身后冒出一个小萝卜头眨巴眨巴着眼盯着柳文安,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淘气的年岁。
“别胡闹“男子轻拍自家弟弟脊背,歉笑着对柳文安解释:“在下牛人燕,这是舍弟牛人拾,刚才不小心听到先生的话,好奇问之,还望先生勿怪!”
牛人燕,牛人燕,组合起来不就叫朱燕吗?
名字取得还真够敷衍!
柳文安心里嘀咕面上却回应道:“一田粮食能养十人,百人如何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