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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地看着那些回忆——和近几天来分裂开来着的感受像是两个瓷人撞向彼此,猛烈震动后“砰”地一声炸开,散落满地碎片。
那碰撞的声音太过刺耳,以至于脑海一片空白。
“哈利?”
眼前唐克斯的手挥了一挥。哈利再次清醒了。
“抱歉,什么?”他任由自己的嘴巴说着,耳边似乎仍然回响着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唐克斯直起腰来,双手插进裤兜。
“别担心,我在你这个年纪更糟,”她朝卢平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我得过去了,待会儿再见——别不告别就跑掉!”
“好……”哈利朝她点点头,“待会儿见。”
他看着唐克斯向篮球架下走去,又多看了一眼卢平、穆迪和斯内普这个奇怪的组合,然后缓慢地、像个机器人似地走到小花园的花台边坐下,注视起草坪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还没坐稳多久,赫敏就从草坪的方向跑了过来,棕色长发被风吹到了眼前。
“哈利!”她喘着气在他跟前停下,说话断断续续,“你有——你有没有零钱?”
“零钱?”哈利反应了一下,伸手去摸口袋。
“对,零钱,硬币——纸币也行!”她将头发捋到耳后,扭头指了指草坪上的三人小乐队和塞德里克面前打开的琴盒,“没有人往那个盒子里扔任何东西,我们需要起个头。”
往身上每个口袋里搜索了一圈,哈利总算找出三镑硬币。五秒后,他看着赫敏奔回三人小乐队前扔下硬币,目光再稍稍往上一抬,便瞥见了从背后走向塞德里克的秋·张。
那女孩今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裙,头发披散着。她一步步绕到小乐队的前面,在塞德里克留意到她时笑了笑,摆手示意他继续。有那么一瞬间,塞德里克拉琴弓的手似乎因为恋人的出现变得迟钝了,但很快,他又找回了节奏,嘴角的微笑从礼貌变得温柔。
哈利看了看秋,又看了看塞德里克,最终将视线落回前者身上。
他仍然觉得这个女孩很漂亮。直到今天,仍然是——但无论他怎么回想,用力去想,他都记不起从前喜欢她的感觉了。
所以是这样吗?
那些心跳,那些爱不释手,那些蝴蝶翅膀般的、比夜还要深的回忆。他们消失只是因为……那是感情本该经历的后续?
热烈,沉溺——在某个夜晚后的消失。像是秋和他当初长达十天的冷战,像是沉默过后的无所适从。哈利低下头去,回忆起和秋恋爱时最后的那段日子。他们从没有正式说过分手,却对彼此逐渐失去兴趣心知肚明。“你从来没有认识过我,哈利。我也是。”某天晚饭后,秋站在拉文克劳宿舍门前,这样说道。
也许她说得没错……现在想想,哈利觉得她说得一点儿没错。时间中交错的心动,对视时的躲闪,确认关系后的兴奋和牵手亲吻带来的新奇——它们冲昏了人的头脑,让偶然的相识与懵懵懂懂的少年情愫挂上了勾。
但那消失得太快了。在三两次的争吵、在反反复复的抱怨和不满、在哈利发现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乃至于令人心烦后,那些悸动便连同褪了色的记忆淡去了,像是试图纪录彩虹的黑白相片,最终美丽尽失,最终什么也剩不下……
可是那不应该。哈利想。可是那不可能。
这次不是秋,不是金妮,不是他喜欢过的任何一个女孩子,不是匆匆遇见的什么人,而是……是……
他抬起头来,朝四周的人群望去,似乎只是因为在阳光下不敢想起那个名字。他第一次明显感到身边有着两个名字和模样相同的人是如此难以言喻地怪异——他们明明不是一个人,明明是不同的——但不同在哪里?他却想不太起来。
也许自己是出了什么问题。
很严重的问题。
头疼着,哈利从花台边站起来,走向草坪。他穿过了端着酒杯的两位女士,绕过小乐队(琴盒里似乎已经有了两张五镑纸钞),在从摆着酒水的桌上取来一杯柠檬汁之后避开了科林·克里斯的追捕,坐到远离喧闹的一张长桌前。
他端着纸杯坐了下来,看见桌上摊开的几张《都市日报》,应是被某些家长无意留下的。放在平常,哈利绝不会对翻阅新闻有任何的兴趣——那通常是赫敏会做的事,而只要赫敏知道的消息,他和罗恩也少不了有所耳闻。然而就在今天,就在现在,他宁愿去关心女王的家事和沙夫茨伯里大街上的游行,也不愿想起那张像是会变样的、苍白的——随时可能出现在集市某个角落的面孔……
哈利翻开报纸第一页:
「英国首相大卫·卡梅伦与他的“马驹争议”:对政治事业感兴趣的人通常(虽然不总是)与人相处融洽。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在与动物相处时也是一样的,即使家里养狗可能会让选民更喜欢他们……」
没事的……没事的……
「鞋底解决方案——平底鞋的舒适度与高跟鞋的高度:一种新型的混合鞋将在今年夏天引起轰动,从万可·寇斯到圣罗兰,再到夏洛特·奥林匹亚和唐纳·卡兰,都对它投注了目光……」
……他怎么能那样推自己?
「科伊勋爵因奥运会前的“秘密门票政策”而受到抨击……」
是,问题也许先出在自己这儿,但他没有必要反应那样激烈!“是我们□□的时候吗?”——那是什么话——他们当时为什么要做那件事?
「新研究表明基因变化如何使癌症变得如此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