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德拉科此时把头低得很低,图书馆又在三楼,距离还很远,哈利因此无法看清他的神色。但他能够肯定的是,这人并不是在那里打盹儿,而是在认真思考着什么问题。
右手边,外衣口袋。
他在碰那朵花。哈利想。
德拉科·马尔福,和其他所有蹩脚的男孩一样,正纠结着如何把那份心意送出去。
哈利定定望着那个方向,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动弹。
马尔福有喜欢的人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情?
哈利脑子里没来由地蹦出这两个疑问,又不知道这为什么应该困扰他。
他想起赫敏在塞里雅兰瀑布说过的,关于这个人没有能力爱任何一个人的话——但就在刚才的一分钟内,德拉科已经从长椅上站起来又坐下,又捂着自己的脸长达几十秒了。
刚才在走廊里碰上时,哈利可以理解为这又是斯莱特林擅长的那种虚假社交——无论怎样,马尔福都不会让自己孤身一人出现在舞会这种场合里。但从这个表现来看,又不太像了。
所以德拉科·马尔福是有喜欢的人了。
至少是想要邀请去舞会的人。
哈利思绪飞快地想着,快到他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自己想这些。等他终于反应过来并已经在脑子里闪过了几个斯莱特林女孩的脸之后,他哆嗦了一下,转回头来去拿赫敏放在一旁的历史课本,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握紧了口袋里的那张学生卡。
哈利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喜欢的又不是这个德拉科。事实上,他巴不得这个德拉科早点和潘西·帕金森之类的人比翼双飞,让他再少点时间来烦自己和其他朋友们,最好私奔到普罗旺斯去再也别出现。虽然如果这么说的话……哈利想了想,马尔福似乎有段时间没有找他的茬了。
也许罗恩说的是对的,他确实不小心刺激到了那家伙,但不管什么原因,这都是件好事,非常好的事。
除了……
哈利再次偏头向那张长椅上的人看去,很难形容心里那股闷闷的感受是什么——那有点像上个万圣节结束,当他发现没人等在宿舍门口吓自己时,那种轻微的意外,却又比那更复杂。但无论是什么,哈利知道,那不是喜欢。
他知道什么是喜欢。在梦里,那样的迷恋,那样的温柔和明亮,那是喜欢,而他永远没有可能对现实中的德拉科有那样的感情。这有点像马戏团动物的训练——很小很小的时候,达力的拳头和脚掌教会他对所有娇生惯养大的男孩拥有一种条件反射的厌恶,而德拉科在他刚入校最为胆怯时对他的那些嘲笑和捉弄则像是抽打在大象身上的鞭子,从此以后只要看见远远鞭子——只要听见马尔福尖酸刻薄的声音、看见那张苍白的脸,哈利都会想要尽可能地远离。
一个连接近两步都让他毛骨悚然的人,怎么可能会让他有任何好的感受呢?
礼堂外的长椅上,斯莱特林男孩已经坐了很久很久。哈利看着他慢慢站起来,又慢慢低着头走回斯莱特林宿舍,样子看上去还有点失落,让哈利想起梦里只要一不开心或者害羞就喜欢低着头的男孩——他记得自己在梦里每每看到这情景时,心里不觉生出的柔情和爱意,此时看着这场景,他却只想冷笑。
也许当这个德拉科喜欢一个女孩,想要送她一朵花时,他也会有那么一点点与梦里的德拉科相像。也许在潘西·帕金森那样的女孩眼里,这个德拉科也是有值得人喜欢的地方的。
但,哈利想,这一切注定都和他无关。
--------------------
第77章情人节舞会
接下来的几天过得稀疏平常。即使在梦里,路却埃嘱托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进展。哈利带着德拉科一起几乎绕遍了整个哥本哈根,总结出来的仍然只有“金苹果被‘那个男孩’藏了起来”这个难以继续调查下去的线索。二月十二日的当天晚上,他们在夏洛特堡宮的长廊里躲雨时,台阶上坐着一个讲故事的老奶奶。她并不忌惮民间传说,讲来讲去却也只说有人见过那男孩将金苹果埋到了一棵树下。哈利在告别此人后疲倦地靠在长廊的柱子上,不敢相信他们将要沦落到在每棵树下刨土的境地。
“肯定会有更具体的信息,”彼时德拉科这样劝慰着他,“不是还有‘回忆’吗?回忆藏在安全的地方,如果把苹果和回忆联系在一起——”
“这样理解的话就更乱了!”哈利听起来就快丧失了信心,“那是不是有这个可能,我们要找的不是金苹果,而是另一种回忆的载体?这样一来,连我们现有的线索都必须作废……”
德拉科能感觉到哈利在变得焦虑,即使后者并不会表达出来。他一面笨拙地安抚着,自己的心却为现实中的忧虑所侵蚀。他计算过这两天来遇上的、能够单独和波特说话的机会——六次,少说也有六次。但他甚至不知怎样开口,才能让波特的第一反应不是冷冰冰的“干什么”,而只要波特用那样的语气说话、用那样的眼神看他,他便能感觉到一股会攻击人的悲伤和自尊被践踏似的愤怒轰然掀起,在那些时刻便能如此不受控制地掀走心里勉强挤出的那点点诚恳。
那真是极度糟糕的。他不能接受自己输,但他想不出来有什么机会赢。
他不断煎熬着,再煎熬着——直到二月十四日当天,直到哥本哈根的雨浸湿了每条街道,他都没有勇气送出那朵亲手摘下的风铃草。
情人节晚上,德拉科一个人走到装饰着彩灯的礼堂门前,将花扔进了花台,走进舞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