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儒家西北一脉的中流砥柱,右相薛松林虽然有固执、迂腐等贬义评价,但这右相从政数十年来两袖清风的清廉形象却也深入人心。这位身居一品的儒家泰斗严于律己,现在所居的右相府虽然是塞北朝廷赐下的豪宅,但其中下人侍从却没有几个。便是装饰摆设也只能算的上雅致,与奢侈、华美等词汇压根沾不上边。
在往日,薛松林从来不允许儒家子弟过多在自己的府邸之中聚集,以免给儒门一脉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凡事总有意外,比如今日薛松林在朝会之上扭转乾坤,更是一步入了登楼九境,塞北朝堂中无数儒家官员也顾不上薛松林平日的劝诫,迫不及待地登门道喜。在
最早过来的自然是与薛松林亲近,或者受过其教诲的儒家官员。随后便是其他学派的读书人,还有一些今日在朝堂上站错队从而惴惴不安的那些大小文官。一来二去,这右相府里已经人山人海。如果不是当初塞北朝廷赐下的这座府邸足够宽阔,恐怕会有不少人要因此坐到外面去。
若是按照薛松林以往的脾气,这些访客大都会被拒之门外,随行而来的礼品也都会被原样送回。可这朝廷右相深谙物极必反的道理,加之近日局势着实特殊,也就将所来访客都一一接待。
府邸内一干侍从忙得汗流浃背,好不容易准备好了足够来客食用的宴席,随后便是一番觥筹交错,看起来主宾皆欢。
热闹过后,其他学派的官员都一一告退,他们也明白自己在这些儒家人眼中不过是外人,此来只是为了跟这个朝堂之上的新贵结一份善缘,目的达到自然不想留下来碍眼。而等到这些官员离去,这右相府大厅里的氛围虽然变得更加和睦,却也更加严肃了一些。
叶孤峰与吴风伦是在宴会中间才到的,但薛松林却对这两个年轻人的到来表现出了非凡的喜悦。他甚至很没规矩地屏退了原本坐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儒家文臣,让这两个没有官位的年轻人坐在自己的左右手。
一干儒家读书人对于薛松林的安排没有丝毫的不满,这其中除了叶孤峰与吴风伦两人在塞北地位超凡之外,更多是因为这两个年轻人在齐鲁那座上阴学宫中同样举足轻重。
多少年来,无数郡王贵胄都明白一个道理,在这天下千千万万的儒家读书人心中,王权并不是最重的。曾经的那位儒家圣人便说过“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儒家读书人的心中总有中骄傲,这种骄傲让他们只认那座高高在上的上阴学宫,而不识天下王权。
所以虽然朝堂之上没人明说,但是大部分儒家人在心中暗暗对叶孤峰这个被上阴学宫认可的年轻人更加认可。甚至有人会在心中觉得,叶孤峰要比他的那个大哥更适合当这塞北郡的郡王。
薛松林虽然不似手下其他那些儒家读书人那般极端,但是他对于叶孤峰和吴风伦的那股亲近却也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眼下当外人皆都离去,薛松林对叶孤峰和吴风伦的态度就更加热情了。这三人觥筹交错,气氛融洽。
“眼下局势紧迫,叶贤人还能抽空来看看老朽。老朽心中感谢万分。”薛松林端起酒杯与两人碰杯,随后便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与薛松林在外儒雅的形象不同,这位右相喝起酒来却是格外干脆,豪爽得不像是一个读书人。
叶孤峰同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右相大人客气了。这宫中之事自然由我大哥一人独自处理,我与母后闲着也是闲着。母后在武威宫修身养性,我耐不住性子,也只能出来讨口酒喝了。”
一方说者有心,一方听者有意。当叶孤峰说出那“一人独自处理”几个字后,右相府宴会厅里众人的眼神都微微一变,似乎在思索叶孤峰所说之言是否实属,其背后又意味着什么。
另一边,叶孤峰看到众人眼神却并未将话说透,只是继续为自己斟酒。而在他的对手,吴风伦则开口问了一个问题,“那道姑刘知蝉将要离开兴庆府,这对儒家来说是件好事。可右相大人为何引而不发,甚至都不去探究一下这道姑究竟何时出发?”
薛松林也听得出叶孤峰所言背后的意思,但这位右相大人到底还是耐得住性子。他没有继续追问叶孤峰,只是专心回答吴风伦的问题。
“眼下塞北正是敏感时刻,从先王开始积累下来的重重问题此时已经到了极限。这局势自然凶险,却也有无穷机遇。朝堂各方都想着将祸水东引。只是这朝堂局势如同洪水,引得好了自然可以把敌人淹死,可若是棋差一招,那可能便是同归于尽的局面。”薛松林缓缓说道。
吴风伦闻言微微点头,而在他对面的叶孤峰则面带笑容,轻声恭维到,“右相大人学富五车,见教了。”
听到叶孤峰这恭维的话,薛松林脸上浮现一丝笑意,但是却没有将其真的放在心上。“你们两人,一个少年君子,一个青年贤人,怎么会连这塞北局势都看不清?老朽只不过是嘴快些,这般恭维却是有嘲笑的意思了。”
“怎么会?”叶孤峰笑笑说到,“眼下局势的确多变,而我却刚好知道,那洪水堤上已经已经裂开了一条缝了。”
叶孤峰说完这些话,并不等在座众人有所反应,紧接着开口,“我那郡王大哥已经在今日与我母后决裂了。他欲收回王权,从此不要母后上朝议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