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她去太中大夫府中赴宴,正撞上一个府卫将放置在地上的琉璃塔打碎,而那琉璃塔恰好是太中大夫幼女的心爱之物。六姑娘性子刁蛮吵着嚷着要将府卫打断腿,江莲音见那府卫实在可怜,便出言劝了一句。
她就算是庶女也是丞相府上的人,六姑娘再如何蛮横也要给她几分薄面。
便将仗刑改为了罚月银。
如今被府卫提起,江莲音便问了一句:“今日宋六姑娘也来了朝露寺?”
她只是顺嘴一提,府卫却沉默下来。
江莲音见他模样,还以为六姑娘已经落水遭难,不免有些愧疚。
正想着如何安慰,府卫突然说道:“江姑娘若要进寺就快一些,万不能在路上耽搁。若是可以,最好与带着下人仆从的夫人同行。”
说罢,身形一晃进了林子。
“他的腿——”江莲音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离得近,她清楚的看到府卫的左腿一瘸一拐和常人不同。
姜稚神色复杂的看她一眼,也不知该不该说她的运道好。
“他的腿应该在你走后不久,就被人打断了。”姜稚欲言又止。
那府卫恩怨分明,他嘴里的六姑娘,就算没落水,怕也凶多吉少了。
“他刚才说的是何意。”江莲音嗅到不同寻常的意味,扶着树干站了起来。
“先离开这里再说。”姜稚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将剑明晃晃的拿在手上并未入鞘。
江莲音受了感染,脸上也浮现了几丝惊惶之色。
她这回不再多说什么,紧紧的跟在姜稚的身后。
在经过一处石亭时,一道凄厉的惨叫从亭中传了出来。
江莲音的脸一下子变的惨白,她愕然的看着姜稚,终于明白了什么。
亭子里的惨叫一直断断续续,随着两道人影从石亭出来才戛然而止。
姜稚蹲在草丛中一直捂着江莲音的嘴,她未曾泄出一丝声音,却有水珠接连不断的落下。
直到那两人走远,姜稚才松了手。
江莲音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那些人为何……”
“你还不明白么,主子死了,做奴才的回府也是死路一条,倒不如拼上一把。想活的,趁乱抢些银子再寻了机会下山跑出京去。就算有人查起,最后也会以淹死结案。”
“想死的,便在死前也要拉人垫背。这山中皆是手无寸铁的妇孺,又哪是那些饿狼的对手。”
“独自赶路的下场,便和那亭中女子一样。”
江莲音早已后悔不送,不免怨恨姜稚拉着自己一起回寺,又在半途让谢旪离去。
姜稚提剑站起身,眼眸沉沉:“我们若跟着别的女眷一起,有她们府上的下人相护就能平安回寺。”
“可王爷,只是孤身一人。”
江莲音抹着泪的手一顿。
她想不明白,姜稚的年岁明明与自己相等,又同为闺阁女子。她却像千帆过尽一般,会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而这恶意,恰巧能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