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早知道,今日便不听那姓陆的小贱人撺掇了。
昨日儿子回去同她一说,说想明日他们母子二人亲自来向程老夫人磕头认错,她想都没想便拒绝了,李少甯这个克双亲的丫头片子,她压根就没看上,如今她儿子又要另娶他人,她才不会赶着来受这个闲气。可儿子说他想了个好办法,能让王家名利双收。
办法就是说服程老夫人,能同意他娶平妻。
平妻也只是签订婚书的一种形式罢了。表妹虽然家底单薄了些,但到底是官宦人家的女儿,日后若他在朝为官,让商贾出身的陆氏出外应对官眷间的来往,只会让人嗤笑,故此陆氏进了门,只消在后宅安安生生孕育子嗣即可,出外一切应酬都是表妹来,在外人看来就同一妻一妾一般无二。
之所以娶两位平妻,为的一是对陆家守诺,二则是保证陆氏能顺利继承家财,且嫁进他王家的门。
她不知道她这儿子究竟是还对李少甯没死心,还是心里真这么打算,她听完,倒是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可后来,趁着儿子外出,陆氏又寻了她来,说是日后若当真娶平妻,只怕影响她儿王珏的仕途,那便还是只能同李家退婚,可这退婚的过错,她又不想担,陆氏便出主意,不如闹这么一场,左右她说什么,百姓哪里能真的分辨清楚,只要她这儿媳这段时间不露面,大家自然会对她说的信上几分。
待将李少甯名声闹臭,他们两家再办亲事,别人只会交口称赞,觉得他王家苦尽甘来,陆家有容人之量。
这样闹一场,她消了心头的气,又能捞一笔,还能将退婚的过错推到那李少甯头上,她当下被蛊惑得有些分不清南北,这不,今儿一早,便在未来儿媳送来的几个婆子护佑下,闹到了程家门上。
少甯让几个婆子将王太太押过来,磨好了墨,“我记得姨母是识字的,也能写几笔字,这样吧!你退婚的缘由,还有那枚玉珏的来历,你都用笔清楚明白的记下来,在这里落了签,让我保存下来留个证据。之后我会吩咐人将你连同你们两家的婚书好好送还回去,如何?”
王太太眼睛瞪得溜圆,方想拒绝,便见一旁徐婆子笑嘻嘻冲她扬起了巴掌,吓得一缩脖子,噤声低下了头。
少甯平静地看着她,“姨母,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您这般人品,若日后时不时给我来上一出,我可真是吃不消。若是你不写,那这婚书便只能一直留在我这里,只要有人来问我今日之事,我便拿着婚书让对方瞧上一瞧,品上一品,届时您王家同陆家的婚是结还是不结?”
“你在威胁我?”王太太一扬声,嘴巴疼得厉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捂住了口。
徐婆子这次倒是没打她,只盯着她阴恻恻笑。
王太太抖了抖,终究不敢再闹,走过去乖乖将事情写下来。
她写完,少甯看了一遍,见上面该写的都写得很清楚,微微点了下头,“姨母签字吧!”
程之衍下衙一回府,便听说了此事,连官服也没更换,径直到了栖梧阁。
第62章
“这都酉时过半了,他来做什么?”
少甯让人送走王太太,便带着手书去了寒山院。老夫人看完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说知道了,让她回来了。
但事情闹得这样大,自然也惊动了大夫人、二夫人,又分别派人来请,她免不了走一遭解释一番,今日已经很累了。
她重新坐回床上,侧身同云萝道,“你去同他说,就说,就说我已睡下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云萝也觉得奇怪,姑娘本来好好的,自围场回来后,大郎君身边的新荔还带着补品来过一趟,那会子都翌日晨起了。
几个人谈笑间,说起她早上为大郎君收敛旧衫,竟发现雪白的中衣左肩上,赫然破了一道口子,一指来长,也不知是混了汗水还是旁的,颜色乌黑,因旧衫是折叠好的,污浊处便同前胸的巾子黏在一处,撕也撕不开,只好扔了。
当时姑娘的脸色便不好了,后来墨砚堂的人再来,便一律却了去,只说自己脚疼得厉害,实在见不了人。
大郎君呢!也是执拗的性子。
补品还是一日日的让人送。
云萝出去却客,少甯心里却烦躁起来,连书也看不下去了,索性扔了本子靠在床头发呆。
若说法宁寺那次,少甯还能当成错觉,那这次围场出事,程之衍那关心歉意的眼神,日日让人送来的补品,还有自己明明受伤,宁可忍耐着也要先顾全她的行为。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既打定了主意不做妾,两人便不好再过从甚密。
少甯将头埋进锦被里面。
这次庄王谋逆,程之衍带着殿前司禁军平叛,再次立下大功,这几日已有消息传出,说官家有意让他接任都指挥使一职。
别看只是由副转为正,可官级却直接升至了二品。
若圣旨当真能下来,程之衍便会成为本朝迄今为止最年轻的都指挥使。
身份水涨船高,亲事自然更可再进一步,燕京多少达官贵人,多的是正当适龄的嫡出小娘子。
说句僭越的,若二人当真是有血缘的表兄妹,她知道了他的心意,还能靠着这点情义争一争正妻之位,可目下,还争什么?怕是做妾,大夫人和大老爷还嫌她身份不够呢!
她若当真顺着他,听了他没头没脑的一顿表白,将自己一颗真心给出去,现在有多妄想,将来便有多打脸。
待她真成了整个燕京茶余饭后的笑料,只怕连门都别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