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痕看了他片刻,随即附身吹熄了桌上的灯,转身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大殿。
当他合上了门,下意识看向了屋檐之上,才发现不知何时那只金丝雀已然飞走。
云溪国的夜晚,向来寂静的悄无声息。
彼时金丝雀振翅飞过树影重重,落下柳条抽丝过后,纤薄的飞絮。
玖司殿前,两道人影正相对而立,被这雀鸟飞过,吸引过了视线。
“……春天,还是要到了。”
凤箬阳低沉的嗓音飘然而来,于夜晚微凉的风里愈透出一抹令人惊恐的寒意。
立于他身前之人,正是凤子璃。
一袭稳重的暗红色宽袍覆身,肩上是长及足踝的披风,以色泽明艳的金丝绣着蛟龙祥瑞的图案。
听闻凤箬阳的声音,他缓然将视线落回,面上的神色平静自若。
此时的他正立在阶下,凤箬阳便踏足于那碧白的玉阶之上,明黄的软袍并不似人前那般清整肃穆,仍还是游龙戏珠的傲气。
凤箬阳随即也将视线转回了他的身上,幽邃的黑瞳里清楚的倒映出他的模样。
忽然一抹浅薄的笑意从他的唇边飞速划过,“有时候,朕便觉得你最似这鸟雀。”
“……儿臣愚钝。”
“无论眼前所见为何,亦也是不懂得掩藏自己,便显得固执。”
鲜少听到凤箬阳同自己这般说话,凤子璃轻然抿直了唇瓣。
“而你眼中,永远是存在春天的,无论冬日有多么的漫长,对你而言仍是如此。”
凤箬阳淡淡的说着,手掌轻然将肩头长袍拢了拢,静静的看着他,“不惜代价的去夺得些什么,生死之事,也都可置之度外……朕说的可对?”
凤子璃眼底神色淡淡,“父皇英明。”
他始终显得平静。
而凤箬阳看了他片刻,那一抹浅薄的笑意再度浮现,至清晰。
“朕亦从不愿对你说教,只是你如今肩上所负,也不仅仅只是那些素来被你视为草芥之物,仍有重责,朕所望交付于你。”
凤子璃似是被他言下之意,隐隐的有些冲击着,顿了片刻无法回应。
凤箬阳也并未有等他回应的意思。
“过往之事,朕亦有考量,你也莫放于心,免成了你我父子之间的沟壑。”
“……儿臣知道。”
当月色渐沉,斜斜的透过两侧高墙,照落于出宫的道上。
凤子璃徐步而至,掀了帘幕才发觉车厢之内,赫阑梦为了等他,已枕着软垫沉沉的睡着了。
她定然是乏倦的,这几日不断的往返宫中同居所,也未能有片刻的安生。
他顿了顿,随后弯身入了车厢,吩咐车夫出宫。
车厢之内,他也自然的解下了肩头披风,轻轻的盖在了她纤瘦的双肩上,不期然便见了她微白的小手边,扣着一册书卷。
他将那书卷执起,才发觉那正是史官所写的记录,其中便是凤家王朝的更替,以及所有相关之人,或真实,或虚化的命运。
她……是那么的希望多了解自己吧?
扣下书卷,凤子璃无声的看着她精致柔美的侧颊,脑海中却不断的反复着凤箬阳方才的话,令他眸色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