琤越殿。
念如初正微缩着身子坐在暖炉旁,抱着厚重的毯子,透过面前小小瓷瓶上的反光,尚能看到身后的凤子栖,正在亲自替自己的伤口上药。
曼殊出外去打热水,这殿内便也只剩下了他二人。
想起了一路而来的时候,连途中都没有遇到侍卫同其他的宫女,院落里的光影淡淡的,散落一片寂静。
她是第一次,同凤子栖这般近距离的接触。
可令她有些恍惚的是,她竟在这男人的身上,全然找不到任何一丝可以同“冷血的政治家”所联系起来的痕迹。
正如他此时亲自替她处理伤口。
他的寝宫里竟备着如此齐全的伤药、纱布和绷带等用具,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他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此时传唤御医前来反而是危险的事。
身前袭来的暖意,同这怀中的狐裘绒毯上好的触感,也确实令她始终悬吊着的心,渐次平静了下来。
她始终不作声响若有所思,凤子栖便也没有开口说话。
一旁紫色的香炉里升腾起草药的香味,薄薄淡淡的,同他身上的气味毫无差别。
好半晌,待凤子栖将她后颈部的伤口也上了药,刺痛的感觉已不明显,蔓延的是草药沁入之后,隐隐的暖和。
凤子栖将药瓶搁下,而后取了绷带,替她缠在了伤口上。
当需要转至身前的时候,他便也礼貌的递给了她自己,让她自己完成接下来的部分。
念如初接过绷带,脑海中所翻涌的画面,无比复杂。
质疑,迷惑,困顿,甚至是惶恐。
却也在方才她不惜对自己下了狠手的时候,凤子栖,竟也出乎意料的对自己伸出了援手。
原本,他是完全可以明哲保身,作壁上观的。
这些画面,交缠着脑海中那一道含混不清却凄厉的吟唱声,令她纤细的五指下意识的攥紧了一些。
她轻咬下唇,转头正要问他什么,外间的门却轻然一动,是曼殊打了一盆温热的清水入内。
凤子栖便上前净手,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甚至比女子的更加柔和些。
他淡淡垂着眼眸,看着微微晃动的水波,神色不知。
待他取过帕子擦拭完了双手,曼殊便也悄然的退了出去。
念如初已不声不响的包扎完了伤口,将肩上的外袍轻然拢上,遮覆住了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细碎的脚步声轻柔。
旋即,凤子栖再度返回身来。
念如初将领口拢上,落落的向着他跪下了身,“奴婢叩谢太子殿下。”
凤子栖狭长的黑眸微微扬起,那神色似笑非笑。
“不必道谢。左右,你也命不该绝。”
念如初没有起身,只是看着他的脚步缓然过来,将摆放在桌面上的纱布和药粉收入到了一旁的药箱之内。
他的动作熟练,仿佛也经常取用这些东西。
“太子殿下……平素也取用这些吗?”她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鬼使神差,竟会问出这个。
不过凤子栖并未恼怒,也只是指尖轻然一顿,旋即勾起唇角。
“要想活着,首先便要学会怎么不让自己死。”
心头轻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