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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未来（第2页）

“当然，也有许多科学技术，包括延缓衰老、义体移植，都是我们被未来干预前，自然发展出的。而未来者的降临，带来的并不只是科技的进步，还有……动乱和战争。”齐说。

动乱？战争？我顿感呼吸困难，这有些难以接受，但并不难理解。没错，即便只是一个普通人，穿越到一个世纪前，他大脑里的知识，也足以改变世界格局，颠覆世界秩序。

“战争爆发的日子，是14年前的元旦，起初是某个常任理事国，向这些不请自来的未来人类宣战，要求他们离开这个世界，并永不再来。虽然‘降临者’并没有携带武器，但他们拥有更强大的力量——知识。很快，投敌者、叛徒出现了，有两个发展中国家宣布，与未来人类结为坚定盟友。”齐对着虚空做了一个手势，身前，一面全息屏幕亮了起来，画面里，是一座城市的航拍景象。下一秒，城市的无数个角落，忽然绽放出无数的“烟花”，我怔住了，这些“烟花”都是爆炸，镜头里出现了鲜血、碎肢、无人机，令人作呕。这场面并不“科幻”，与21世纪，甚至20世纪末的战争并没有本质区别。

“这是昨天中午，南美洲的一场局部冲突，至少2500人死亡。去年一年，全球有1300万人死于战乱，幸好，除去战争爆发的第一年，所有参战的国家、组织，都默认不使用热核武器以上能量等级的武器。”

“为什么要宣战？”我艰难地问。

“因为怀疑……”

“怀疑？”

“这些降临者自称是为避难而来，他们说，23世纪，地球已一片疮痍，即将毁灭。但许多人怀疑这只是借口，这些来自23世纪的穿越者，即将入侵，殖民我们。还有消息说，这些未来人类的家园，23世纪的地球，也正被24世纪的人类文明降临、侵略。”

大脑有些不太够用了，这是“时空跃迁”技术问世后，人类文明的必然走向吗？24世纪的人类入侵23世纪的地球，23世纪的再入侵22世纪的？这不科学……不，这其实很科学，但不“文明”。

或许，“文明”这个词，本就是宇宙里最大的谎言。

至少，“文明”这个词的释义，从来就与“和平”没有任何关系。

南极洲、格陵兰岛、西伯利亚都有广袤的无人区——绝不“宜居”，但至少“能住”，然而大航海时代的昂撒人，依旧毫不犹豫地踏上美洲、非洲的土地，屠杀了数百万、甚至数千万的原住民。

“跃迁技术出现前，我们无力跨越时空，探索宇宙。而当这项技术问世，人类发现，最适合居住、性价比最高的殖民地，并非火星、仙女系V208、杜鹃系345B。对每一代地球文明来说，最完美的殖民对象，永远是一个世纪前的地球。”

我思索了半分钟，说：“这不应该。”

“怎么？”

“未来入侵现在，现在入侵历史，我能理解，但战争不应该是摧枯拉朽的吗？”

“他们的科技领先我们一个世纪，但毕竟无法瞬间征服世界，奴役全体人类，我们有核武器，反物质武器，得到一片核污染的焦土，绝非他们所愿。”

“那为什么不选择更大的时间跨度？例如，直接回到19世纪，那时候，大清还没有亡国。”

“噢，这一点忘了给你解释了，时空跃迁的空间、时间跨度，是受宇宙精细结构常数制约的，在不同的时空，物理学常数存在细微区别。每一次跃迁，空间跨度不能超过104光年，时间则是104年，一旦超过这个尺度，人体在量子化重组的过程中，就会产生无法修正的误差，导致死亡。”齐说，“这就像潜水，潜水的人是不能快速浮出水面的，否则必死无疑。”

我点头，但更多的疑问浮了出来：“为什么，他们不以你们、我们做跳板，一直跃迁回19世纪？还有，你说23世纪的未来人类入侵了你们，24世纪的人类入侵了23世纪，这样的递归，还有多少轮？”

“我先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关于‘入侵历史’的溯源，就我所知，入侵我们纪元的侵略者，那个23世纪的地球文明，正被24世纪的地球文明入侵。但再往前就没有了，这个24世纪的地球文明，是一切的起点，被称为‘第一文明’，也是唯一的‘一级文明’。而被他们入侵、殖民的23世纪地球文明，则被定义为‘二级文明’，到我们则是‘三级文明’。至于为什么没法继续溯源，最悲观的一种猜测是：24世纪的某年，人类文明彻底走向了毁灭。至于为什么不通过‘跳板’，跃迁回18世纪、19世纪，这问题没有确切答案。最合理的猜测是，能量桎梏。你之前在房间里看到的巨型设备，便是时空跃迁终端，是降临的硬件基础。

我可以在这里，依靠这个世界的能量，让人往返于两个时空之间，但如果你想回到20世纪，就需要在你那个世界建设终端——除了技术，更大的障碍的是能量。

要把80千克的物质送回一个世纪前，要耗费10万吉瓦时的能量，对23世纪的人类来说，这是全球10分钟的发电量，他们节能环保一周，可以让300个人降临我们世界。而我们的发电效率是他们的13——别惊讶，最近这15年，我们的科技发展水平已经快追上他们了，但对你那个时代来说，10万吉瓦时，是全球10天的发电量，全世界省吃俭用一年，最多送20个人回大清……错了，应该是民国。所以想要建设‘跳板’，首先要做的就是‘征服’，征服那个时代，加速科技发展进程，才能实现下一步跃迁。”

身体更冷了，庞杂、纷乱的知识涌入脑海，冲击我本就不牢靠的世界观，这便是我，以及无数人憧憬的未来吗？我隐隐感到，这一套理论依旧存在不少问题。是的，即便是23世纪，“未来的未来”，人类文明的物质传输效率，也远不足以支撑一次“殖民”。

我问了出来，齐说：“据官方记载，第一文明是唯一能让千万级民众时空跃迁，具有跨时空殖民能力的文明，他们先后创造了12个二级宇宙副本——每打通一条时空跃迁通道，就会有一个新的平行宇宙被创造出来，这12个二级宇宙与第一文明宇宙的时间差都是100年。第一文明依次入侵、殖民了这12个二级宇宙里的地球；而和我们世界建立通道的，则是第7号二级宇宙，科学命名为‘07-

ⅡU’，07是编号，Ⅱ代表第二级，U则是universe的缩写，我们现在身处的世界，则是‘07-05-ⅢU’，第一文明创造的7号二级宇宙里的地球文明所创造的5号三级宇宙。”

“那我们呢？”我问。

“你们？”齐笑了，“我们这个世界，目前一共开通了3条时空通道，创造了3个有编号的四级宇宙，但你所在的世界，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

“为什么？”

“因为这条通道，并非官方打通的，而是我，与几位合作伙伴私下为之，除了极少数的参与者以外，根本没人知道……”

“你，还有合作伙伴？”

“是的，构建一条新的时空通道，所需的金钱成本是千亿美元级别的，之后维持通道的费用，每年也要数十亿美元，外加各种技术、人脉的门槛，例如最重要的能源，也就是电力。只凭我的财力、资源，还远远不够。但是你换个角度想，几千亿美元，就能创造一个新的平行宇宙，是不是很便宜？事实上，这样由私人、非官方组织打通的时空通道，以及对应的二、三级平行宇宙有很多，至少比有编号的宇宙副本要高出一个数量级。”

“那，我所在的世界，是黑户？”我哭笑不得。

“黑户好，至少不会被全面入侵。”

我愣了几秒，旋即悚然点头。

“在你这个时代，你们的未来、未来的未来，都没有外星文明的干预吗？”

我问。

“没有，地球入侵地球、未来殖民历史，这，便是宇宙史的全部。”